一只薮猫引发的听证

虽然买家好生喂养,夏天还给它换了个阴凉地方,但它的故乡远在非洲,没有朋友、没有配偶、也不会有后代,它会是地球上消失的一环吗?

近日,一场特殊的民事公益诉讼诉前听证会在山东省青岛市野生动物园举行,缘起是一只非洲薮猫。因为它,检察官、动物保护专家、人民监督员和媒体朋友走到了一起。

爱猫?花钱买罪

2019年6月,王某在网上看到一张猫的照片,上面的猫长得像豹子,很是神气、漂亮。作为爱猫人士,王某很想养一只这种猫,但又怕自己养不好,就特意上网搜索了一下。有人说它叫薮猫,也有人说它叫萨凡纳,但最关键的是,对国家让不让个人饲养这种猫,网民们说法不一。尽管知道这种猫是野生动物,王某仍控制不住想养。

王某在一款App上搜索关键词“薮猫”和“萨凡纳”,还真找到了一个意向卖家。卖家开价5.6万元,要求先付定金1.6万元,同时嘱咐王某:“对外说猫的品种是萨凡纳,不能说是薮猫。”

2019年8月15日,卖家改口说再收1万元定金才能发货,并让王某去山东潍坊一个高速路出口拿猫。为早点见到猫,王某连夜出发,终于在次日凌晨5点赶到约定地点。猫到手后,王某将尾款转给卖家。

费了这么大劲儿,又花了这么多钱,加上卖家说猫只有3个月大,王某对猫是各种疼爱,一直放在自己的门店里,转年入夏后又换到阴凉的家里。可是,有群众路过他的店时看到了猫,认出是薮猫,立刻打“12345”进行了举报。

2020年8月6日,王某接到派出所电话。他主动投案,带民警找到了猫。

卖猫:一波三折

公安机关第一时间向国家林业和草原局森林公安司法鉴定中心提出鉴定申请。经鉴定,王某所买猫确为薮猫,被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附录Ⅱ。对列入该附录Ⅱ的野生动植物,必须控制贸易,避免与其生存不符的利用。

薮猫广泛分布于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中国本土并没有这种动物。它是怎么远渡重洋的?经历了怎样的故事?据王某交代,卖家自称在山西。根据王某与卖家的聊天截图、支付记录,公安机关锁定了卖家赵某,于2020年11月在山西将赵某抓获。

赵某称自己从2019年4月开始兼职做宠物交易,为了招揽生意,经常会把一些比较高端的宠物图片挂到交易网站上。在挂图的过程中,赵某看上了一种长着豹纹的猫,一开始他管它叫豹猫,后来才知道它是薮猫,在中国参照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管理,不允许交易和私自饲养。但是,利润动人心。2019年5月,手里没猫的赵某竟在网上挂了一组薮猫的照片,随便定了个虚拟价格,并附上联系方式。同年6月18日,王某就找到了他。

货还没有,买家却先到了!为此,赵某全球找货源,居然真找到了一个俄罗斯卖家,一只要价6800美金。随后,赵某给王某开价5.6万元一只。

生意眼看要成,可是赵某不会兑换美金,需要找个中间商。这时,他想起了和他有过生意往来的托运站。托运站在东北,老板分分钟就帮他找到了兑换商,还顺道承接这次动物的托运工作。俄罗斯卖家将薮猫发到国内后,托运站老板就派人将这只猫接到东北托运点。

可是,从托运站发货的话,猫到不了青岛,只能到潍坊。由此,赵某联系托运司机和王某,约定好了到高速路口见猫付尾款的事情。

听证:既担刑责也要赔偿生态损害

人抓住了,猫怎么办?薮猫主要分布于非洲,属于外来物种,是哺乳类猫科动物,处于食物链顶端。为让它更好地存活下去,公安机关将涉案薮猫寄养在了青岛市野生动物园。动物园接收薮猫后,先是治疗了它的一处腿伤,后又考虑到它原产于非洲、乃肉食性动物,不具有在本地放生的可能,特地从外地为它引入了一只异性薮猫。

2020年11月23日,青岛市公安局市南分局以王某涉嫌非法收购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赵某涉嫌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向市南区检察院移送审查起诉。刑事检察官在经过审查后,认为二人非法收购、出售野生动物的行为属于检察机关提起民事公益诉讼范围,遂将线索移交给公益诉讼检察部门。按照当地民事公益诉讼管辖规定,该线索于2021年9月1日被移送至青岛市检察院。

2021年9月21日,经检察机关提起公诉,青岛市市南区法院分别以非法收购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和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对王某、赵某二人判处拘役三个月,缓刑六个月,各并处罚金1万元,判决赵某退缴违法所得5.6万元。

为让王某、赵某二人认识到自己行为的危害性,10月13日,青岛市检察院在市野生动物园组织了一场特殊的诉前听证会。听证会前,大家查看了薮猫的状况,动物园园长介绍了薮猫的生态价值、外来物种入侵的危害性及为照顾这只薮猫所付出的努力。赵某因在山西,以视频方式参会。听证会上,检察官就当事人的违法行为进行了举证。

据检察官介绍,根据野生动物保护法规定,禁止出售、购买、利用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及其制品;运输、携带、寄递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及其制品出境,应当持有或者附法律规定的许可证、批准文件的副本或者专用标识,以及检疫证明;从境外引进野生动物物种的,应当经国务院野生动物保护主管部门批准。从境外引进列入法律规定的相关野生动物,还应当依法取得允许进出口证明书。同时,海关要依法实施进境检疫,凭进口批准文件或者允许进出口证明书以及检疫证明按照规定办理通关手续。从境外引进野生动物物种,应当采取安全可靠的防范措施,防止其进入野外环境,避免对生态系统造成危害。确需将其放归野外的,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执行。本案中,王某、赵某二人的违法行为助长了对薮猫的非法引进和养育,会对青岛的生态环境以及生物多样性产生不利影响,侵害了社会公共利益。

11月8日,青岛市检察院对二人提起民事公益诉讼,要求被告支付薮猫的寄养费用和生态服务功能损失共计2万余元。(郭树合 白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