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政坛或步入快速变动期

□　法治日报全媒体记者 苏宁

在刚刚结束的日本国会参议院选举中，执政的自民党与公明党联盟遭遇历史性挫败，总议席数未达参议院过半数门槛（125席）。加之2024年众议院选举中自民党已失去单独过半数席位，这是自民党1955年建党以来首次同时失去众参两院多数席位，日本政坛由此陷入“朝小野大”局面。

分析人士指出，此次败选并非偶然：一方面日本经济复苏乏力、物价高企加剧民生负担，另一方面自民党金钱政治丑闻频发、屡次失信于民。自民党的困境绝非更换首相就能化解，未来需在“朝小野大”格局下艰难执政，不排除更换首相、扩大联合执政甚至下野的可能，日本政坛或步入快速变动期。

图为当地时间7月23日，日本东京，日本首相石破茂在自民党总部与三位前首相会晤后回答记者提问。 CFP供图

自民党遭遇历史性惨败

自民党的此次溃败被媒体认为“具有深刻历史坐标意义”。1955年成立以来，自民党虽历经多次危机，却始终掌控国会至少一院。1989年因消费税导入和利库路特丑闻，自民党首次失去参议院过半数席位，但众议院多数席位仍稳固；1993年因党内分裂短暂失权，仅10个月后便通过联合执政重返权力中心；2007年前首相安倍晋三首次执政时，自民党在参议院选举中败北，陷入“扭曲国会”，安倍随后辞职。

但2025年参议院选举的失败性质截然不同。此前，自民党在2024年众议院选举中席位大幅缩水，东京都议会选举被立宪民主党反超，此次参议院选举失利已是关键性选举的“三连败”。这是自民党建党70年来首次在众参两院同时失去单独过半数席位，且与公明党的执政联盟总议席也未达参议院过半数，彻底丧失了稳定施政的基础。

分析人士认为，自民党连续失利原因多元：既有老牌政党痼疾难改、屡次失信于民的影响，也有日本长期经济困局导致民心思变的因素。尤其是持续近两年的恶性通胀蚕食家庭购买力，实际工资连续18个月负增长，叠加石破茂内阁力推的“强化地方财政”税收政策（实质为变相加税），民众生活压力陡增。选前内阁支持率已跌至25%的危险水平，自民党政策与民生痛点严重脱节，使其在民意审判中失去辗转腾挪的空间。据日本央行数据，2025年日本家庭实际消费支出同比下降3.1%，创1995年以来最大跌幅，叠加消费税上调至12%的政策余波，民生困境成为压垮自民党的最后一根稻草。

首相辞职传闻不绝于耳

日美贸易谈判达成一致，进一步加大了石破茂的辞职压力。

此前，面对选举惨败，石破茂以优先应对日美贸易谈判和物价上涨问题为由拒绝引咎辞职，反复强调国家正处于“内外紧要关头”，必须“尽责而非逃避”。

然而，7月23日出现戏剧性转折。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日美贸易谈判达成一致后，多家日本媒体报道称石破茂将于8月内辞职，部分媒体甚至发布号外。但数小时后，石破茂否认辞职传闻，称相关报道“完全不是事实”。

尽管如此，石破茂辞职的传闻仍不绝于耳。自民党内外不少声音认为，既然日美贸易谈判任务已完成，石破茂应“主动体面退场”。政治评论家田村重信在《每日新闻》专栏中写道：“协议签署恰似落幕的钟声，石破茂剧本中预设的‘续集’理由已不复存在，强行留任只会加剧党内撕裂。”出人意料的是，原本可能成为石破茂“救命稻草”的日美贸易谈判成果，反而将他推向更凶险的境地。

“倒石破”的最大压力来自自民党内部。据日本媒体报道，除地方组织要求石破茂辞职外，自民党内中青年议员还呼吁召开仅次于党大会的决策会议“两院议员总会”，要求提前举行自民党总裁选举。23日，自民党青年局召开紧急线上会议，与地方组织青年局干部商议后，决定向党总部提出要求首相下台及领导层换人的诉求。目前，自民党领导层已决定将两院议员恳谈会从7月31日提前至28日举行，以便在8月内完成参议院选举总结工作，届时将对责任归属作出判断，石破茂的去留问题也将明确。日本政府相关人士强调：“首相自己应该也清楚（期限是）‘到8月为止’，只是现在不便明说而已。”

“朝小野大”下的政治博弈

相比石破茂个人去留，自民党面临的“朝小野大”执政困境更受关注。自民党原计划在10月召开的临时国会上提交2025年度补充预算案，但目前党内充斥着“根本无法应对国会审议，党内支持也难以为继”的悲观论调。

本次选举后，立宪民主党、日本维新会、国民民主党等主要在野党均明确或间接表示，暂不考虑与自民党、公明党联盟联合执政。

与此同时，各在野党继续对自民党穷追猛打，在强烈抨击石破茂留任的同时，也警惕此后继任的新首相可能提前解散众议院举行大选。

国民民主党代表玉木雄一郎在国会对记者表示，完全无法理解首相反复表达的留任意向，“简直像没发生过选举惨败一样”。他明确指出：“需要观察其最终去留，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绝不会与失信的石破茂政权合作。”他还强调：“考虑到自民党内部政局变数，必须加速备战可能随时到来的众议院选举。”

日本维新会干事长岩谷良平表示：“参议院选举结果表明首相已失去国民信任。若他作出辞职决定，我们予以尊重。”关于辞职时机，他认为：“既有主张需完成外交日程的声音，也有要求尽快交棒的意见，双方都有道理，希望首相能作出恰当判断。”

立宪民主党代表野田佳彦在国会对记者表示：“如果首相辞职时间表得以明确，在野党之间包括党首层面的各种合作可能会加速推进。”对于后续政局，他表示“将密切关注自民党内部动向”，但认为“现在讨论石破茂辞职后的首相指名选举为时尚早”。

鉴于当前“朝小野大”的局面，若石破茂辞职，预计10月召开的临时国会首相指名选举将成为决定谁能成为自民党新总裁、日本新首相的“首场硬仗”。尽管如此，多数意见认为，自民党下野的可能性不大。虽然立宪民主党试图构建以在野党为核心的政权，但在野各党因政策主张差异大，未能形成统一阵线。立宪民主党主张“建立进步联合政权”，日本维新会聚焦“修宪议题合作”，国民民主党则倾向“政策本位部分联合”，在野阵营难以形成合力，反而为自民党提供了喘息空间。

《读卖新闻》最新民调显示，62%受访者认为自民党应彻底下野反省。但分析人士指出，由于在野党缺乏替代方案，选民可能被迫接受自民党改组后的“续命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