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利率政策调整尚存不确定性

本报记者 苏宁

近期，日本央行举行2024年度第二次货币政策决定会议（每年举行8次）。本次会议日本央行是否作出重大政策调整，终结持续近十年的负利率政策，受到外界关注。为摆脱本国经济的通货紧缩，日本央行近十多年来采取了包括负利率政策在内的超宽松货币政策。该非传统货币政策工具在刺激经济增长的同时也带来各种副作用，当前，全球主要经济体中仅日本央行仍在执行负利率政策。

摆脱通缩终见希望

综合日本媒体报道，日本越来越多的分析人士认为，日本近期迎来了摆脱通缩的历史性机遇。日本内阁府政策统括官林伴子认为，当前日本工资物价水平明显有别于从前，多项指标数据显示重要时机的到来。

日本内阁府3月11日公布的二次统计报告显示，2023年第四季度日本实际国内生产总值（GDP）环比增长0.1%，由于去年第三季度日本实际GDP环比下降，第四季度数据转正避免了日本经济连续两个季度负增长，意味着日本勉强摆脱了技术性衰退。

物价指数方面，截至今年1月，日本的消费者物价指数（CPI）已经连续22个月同比上升超过2%的央行设定目标。经合组织（OECD）2024年《对日经济审查报告》指出，日本CPI在2024年可维持在2%。

工资上涨方面，3月13日是今年“春斗”（日本每年一度的劳资双方就待遇问题的有组织性协商谈判）的资方集中答复日，日本最大的劳工联合会表示，今年劳方的加薪要求为5.85%，达到31年来最高水平。受物价上涨、劳动力不足等因素影响，在今年的“春斗”中，资方为吸引人才纷纷全额或超额满足了劳方提出的加薪要求。业内人士预测，今年将延续去年的工资上涨势头，且很可能高于去年。

日本央行在1月举行的本年度首次货币政策决定会议上，决定继续维持当前的负利率等超宽松货币政策，原因是需要进一步对物价及工资上涨情况进行确认，近两个月以来的经济数据进一步坚定了央行终结负利率政策的决心。一旦决定，日本央行将执行2007年以来的首次加息。

此前，日本经济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陷入通缩，2001年3月，日本政府月度经济报告正式认定经济处于通缩状态。2013年1月，日本政府和日本央行发表联合声明，确定了早日摆脱通缩，实现2%稳定物价涨幅的政策目标，并开始采取超宽松货币政策。2016年1月，日本央行进一步宣布实施负利率政策，但始终无法走出通缩困境。

经济数据尚存隐忧

尽管数据指标显示，日本似乎将要走出通缩，但当前日本经济尚存诸多不确定性。日本央行总裁植田和男12日在参议院财政金融委员会会议上谈及日本经济现状判断时称，“部分统计数据有走弱的迹象”。

首先，今年的工资涨幅还需进一步观察。虽然在此前的“春斗”中首批企业纷纷足额满足了劳方涨薪要求，但涨薪潮能否从大企业扩大至中小企业尚不确定。中小企业不具备大企业雄厚的资金实力，为留住员工而被迫加薪将进一步加重中小企业的负担。据东京商工调查统计数据，2024年度计划加薪的中小企业占比为84.9%，小于大企业的93.1%。另据帝国数据银行的调查，日本2023年度有260家中小企业破产，同比增加86%。有分析人士指出，从数量来看，日本企业的大多数是中小企业，中小企业相对实力薄弱，很难提供超过物价涨幅的加薪。

其次，工资上涨能否带动消费上升尚需进一步观察。当前的工资上涨尚未覆盖物价上涨幅度，即扣除物价上涨因素的劳动者实际工资收入仍然在下降。根据厚生劳动省的“每月勤劳统计调查”，截至今年1月，日本劳动者实际收入为连续22个月负值。如果涨薪力度不够，普通国民的生活实际感受并未因工资上涨而改善，那么国民消费就无法提振，涨薪与通胀就不能形成良性循环，经济复苏就难以持续。

日本经济形势出现反复或反转的可能性尚不能完全排除。根据日本财务省和内阁府12日发表的1至3月份法人企业景气预测调查，大企业全产业的景气判断指数（BSI）为-0.018，时隔4个季度再度转负。此外，尽管2023年日本第四季度GDP修正后勉强转正，但由于今年初以来日本经济遭遇车企停产、能登地震等负面因素影响，2024年一季度经济仍可能陷入负增长。

时机选择慎之又慎

有关日本央行终结负利率政策的时机，日本《每日新闻》13日报道称，由于“春斗”的涨薪潮高于预期，3月的货币政策决定会议上作出决定的可能性增大。但也有不少观点认为最有可能是在4月25、26日举行的货币政策决定会议，但3月的货币政策决定会议会有进一步的进展。

尽管终结负利率政策大有山雨欲来之势，但日本央行对终结负利率的时机选择慎之又慎。有日本央行官员认为，涨薪的初步数据不足以反映真实薪资趋势，无法确认通胀可以持续的黏性，主张待4月更多更全面的数据出台后再作决定。

另外，日本政府对判断日本经济已经摆脱通缩尚持谨慎态度。5日，财务大臣铃木俊一否认政府正研究宣布摆脱通缩；经济财政大臣新藤义孝也表示，对于日本央行解除负利率和政府宣布摆脱通缩的先后顺序问题，“当前尚未具体考虑”。

13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参议院预算委员会会议上表示，尽管日本经济在股市、投资、涨薪等方面呈现出好的迹象，但是还不能说物价走势已不会再次回到通缩，摆脱通缩的判断完全基于对物价走势的综合分析研判，与货币政策的调整没有必然联系。

日本央行和政府的谨慎态度不难理解，终结负利率将对物价、投资、汇率等产生影响，当前日本经济仍然面临劳动力紧缺、消费需求不旺、经济增长动力不足等问题，任何对情势的误判和政策失误都可能导致日本经济出现新的问题。

为实现平稳过渡，日本央行已经开始就终结负利率之后的政策措施向市场吹风，可以预计，即使终结负利率，日本央行在一定时期内仍然会通过其他政策工具维持较宽松的货币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