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政坛迷雾重重

法治日报记者 苏宁

“黑金”丑闻持续发酵已经引发了日本政坛的地震，给日本政局带来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近日，日本通常国会（日本的国会形态之一）召开，围绕事件调查及政治改革方案，在野各党对自民党展开强烈攻势。自民党内，因派阀解散，党内各派势力重新洗牌，后续如何运营，如何分化重组？朝野之间，如何博弈妥协，制定何种政改方案？岸田政权，是穷途末路，还是酝酿着超级反转？一时间，日本政坛充满了未知数，迷雾重重。

派阀解散藕断丝连

日本自民党派阀“黑金”丑闻引发的政坛地震仍在持续，为挽回国民信任，自民党总裁岸田文雄作出了解散自民党派阀的决定，目前自民党6大派阀中，岸田派、安倍派、二阶派、森山派已经解散或进入解散程序，剩下的麻生派和茂木派也表明将改组为“政策集团”。然而，社会舆论普遍认为自民党此次解散派阀并不彻底，岸田对解散派阀后的自民党的运营机制语焉不详，解散最终流于形式。

1月26日，自民党“政治革新本部”发表了政治改革方案，核心内容是减除派阀在自民党人事和经费方面的影响力，使派阀回归政策集团。然而，受自民党内派阀存续派的压力，政改方案删除了原有的“废止派阀事务所”“解散派阀”等表述，对此，日本舆论批评岸田解散派阀“不彻底”“留口子”。

事实也是如此，森山派虽然宣布解散，但会长森山裕已经表示将成立新的政策集团；茂木派和麻生派则明确表明将以政策集团的形式继续存在；一些重要政治人物下一步不排除成立自己的议员团的可能。此外，自民党内还存在着少数无派阀议员构成的议员团体，议员团体虽然因不筹集政治资金而未达到派阀的认定标准，但被认为是“事实上的派阀”。

自民党建党之初，早在1957年就曾有过解散派阀的努力；1970年代日本权钱政治盛行，时任首相福田赳夫曾一度取消自民党派阀，但仅两年派阀便纷纷复苏；1988年发生的利库路德事件引发自民党政治改革并最终导致1994年自民党下野（现指执政的人解职下台），在野的自民党再次解散了派阀，但各路派阀依然以政策集团的名义开展活动。此次岸田解散派阀，与前两次如出一辙，并无二致。日本政治学副教授西田亮介指出，30年前的自民党改革，曾在政治改革大纲中断言派阀为“前近代的集团”，高举废除派阀的旗帜，尚未成功，此次岸田的改革实际举措少，没有理由相信能够真正废除派阀。

分析人士指出，议席人数和金钱是力量的源泉，这种思想在日本政界根深蒂固，选边站队的传统观念难以改变，正如大平正芳的名言所称，只要有两个人就有不同意见，有三个人就会形成两个派阀。岸田的改革在形式上暂时解散了派阀，但自民党新的运营机制如何树立，自民党内各派势力如何分化重组，目前一切均是未知数。

朝野激战政治改革

自民党将解散派阀作为政治改革的关键一招，但社会舆论和在野各党对此极为不满，日本2024年度通常国会刚刚召开，在野各党便围绕政治黑金问题向自民党发起了强烈攻势。

在野各党主张在政治改革之前，首先应查明“黑金”丑闻真相并向社会公布，要求自民党提供自民党全部涉黑金议员名单。而目前为止，只有安倍派35人及二阶派7人主动承认收受黑金及未按规定记账，是否还有其他议员涉及，自民党并未开展调查，而黑金的具体数额，花费去向等也是一个谜。

除违法黑金外，自民党还存在“合法”黑金问题，按照现行法律规定，政党可以直接向政治家个人提供政策活动费，且政策活动费的用途无需记账报告。立宪民主党议员阶猛在国会质询中指出，仅2022年，自民党就对15名重要议员提供了超过14亿日元的政策活动费，其中二阶俊博在5年间共领取了超过50亿日元的政策活动费。在野党主张，自民党政策活动费数额之大已经超出寻常，如有结余，就要缴税，要求自民党就此向社会说清，并要求自民党相关议员接受政治伦理审查会的质询。

在要求查明黑金丑闻全貌的基础上，在野各党提出了各自的政治改革方案。各党政改方案侧重点不尽相同，但都主张对集会券、政治家法律责任以及政策活动费进行更加严格的限制。

相较在野党的政改方案，自民党的政改方案并未提及对《政治资金规正法》的具体修改意见，对政策活动费以及可追究政治家法律责任的“连坐制”也仅表态同意与各党协商，被舆论认为缺乏改革诚意。1月30日，岸田的施政演说在一片批评嘲讽中落幕。《西日本新闻》发表社论批评岸田的施政演说欠缺具体举措，没有传达对政改的坚定决心，明确指出自民党应当听取在野各党意见，积极查明说清黑金案件全貌，取信于民。

然而，自民党内有意见认为，在野党的意见太过苛刻，涉及议员人数众多，如果照单全收，将对自民党造成巨大打击，甚至影响执政地位。一方面是自民党岌岌可危的现状，另一方面是在野党以拒绝就新年度预算案进行审议相要挟，下一步自民党将如何应对在野党的穷追猛打，如何妥协让步制定政改方案尚不得而知。

未来走向扑朔迷离

去年下半年以来，岸田内阁支持率持续低迷，连创新低，近两个月以来一直处于“危险水域”。黑金丑闻之后，岸田解散派阀的决定也未能挽回国民信任，改革举措被指缺乏诚意，而1月31日安倍派两名政务官因查出黑金问题而被免职，再次对岸田内阁造成沉重打击。有分析认为，岸田可能难以坚持到今年秋季的自民党总裁选举，存在提前下台的可能。

然而，也有另一种观点认为，岸田解散自民党派阀，巧妙地打压了自民党内所有岸田的竞争对手，岸田在自民党的地位反而更加稳固。日本政治分析人士古贺茂明认为，解散派阀首先打击了近100人的最大派阀安倍派；其次，麻生派和茂木派的权力受到了限制；最后，岸田作为解散派阀发起者，不但打压了派阀内的竞争者，也成功抢到了菅义伟、石破茂等无派阀竞争者的风头，可谓一举多得。

日本《现代商业》文章也指出，解散派阀后，自民党的三分之二成为“新地”，等待岸田最后“通吃”。而且，岸田后续还有通过外交得分提升支持率的反攻之机，不排除成为“无敌首相”的可能。

舆论对岸田内阁未来走向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然而，与此同时，在野党却已经开始制定雄心勃勃的夺权计划。据共同社1月30日报道，立宪民主党已经制定了2024年夺取政权的活动计划案，明确将在下次众议院选举中超过自民党成为日本第一大党定为选举目标。立宪民主党方面表示，国民对岸田政权已经失去信任，立宪民主党将推动在野党联合，主导实现彻底的政治改革。

究竟岸田内阁是已经穷途末路，还是酝酿着超级反转，抑或自民党又将走向下野之路，尚难作出准确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