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号
又到年终岁末时。回顾即将走过的2019年，一系列重大国际事件给人们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特朗普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三位遭弹劾的总统、日本进入“令和”时代、俄与西方围绕制裁与反制裁“斗法”、日韩互删贸易“白名单”、韩国检察改革引发波澜、斯里兰卡遭遇恐袭震惊世界……从今天起，本刊陆续推出本报驻海外记者站发回的年终专稿，梳理本年度各国重要法治事件。
□ 本报驻美国记者 陈小方
2019年是美国民主党在2018年11月举行的中期选举中重新夺回国会众议院多数地位后的第一个年头，是特朗普总统执政的第三个年头，更是美国2020年大选年的前夕。
这一特殊背景使2019年的美国政治充满了火药味，也使众议院民主党对特朗普不断升级的调查成为最引人注目的司法事件。新年伊始，众议院多个委员会就对特朗普发起了覆盖“通俄门”“妨碍司法、腐败和滥用权力”的范围空前的新调查。9月，随着“通乌门”曝光，众议长佩洛西正式宣布对特朗普展开“弹劾调查”。其间，双方还围绕着前特别检察官穆勒的“通俄门”调查报告展开激烈博弈。临近年尾，众议院通过对特朗普弹劾案的表决，特朗普由此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三位遭弹劾的总统。
发起最广调查
3月初，美国众议院司法、情报和税务等委员会相继对特朗普发起猛烈攻势。司法委员会3月4日宣布对特朗普是否“妨碍司法、腐败和滥用权力”发起新调查，在短短数天里就先后向81个与特朗普有关的个人及组织发出要求，责令其配合调查并提供相关文件。特朗普随即予以反击，斥之为“总统级骚扰”。
此次调查范围被认为是“迄今最为广泛的”，涵盖白宫、特朗普的竞选团队、特朗普的家人和家族企业等。特朗普的两个儿子小特朗普和埃里克·特朗普、女婿杰瑞德·库什纳、前司法部长、前白宫律师等，都需在规定的两周时间内提供相关文件。
这一调查涉及到一系列广泛问题，包括特朗普与俄罗斯的商业往来、前联邦调查局局长科米被解职的原因以及给声称与特朗普有染的女性支付封口费的问题等。
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纳德勒称，“在过去几年里，特朗普总统几乎每天都在攻击我们的基本法律、道德、宪法规定和条约，并逃脱了责任。”他说，“调查这些对法治的威胁是众议院的义务，也是众议院司法委员会的核心职能之一。”
3月5日，众议院情报委主席亚当·希夫宣布，聘请纽约南区前助理检察官丹尼尔·戈尔曼领导对特朗普“通俄”的调查。在担任纽约检察官的10年间，戈尔曼一直负责有关“俄罗斯有组织犯罪网络”的诉讼。
同时，民主党人还积极寻求特朗普交出过去10年来的纳税申报表。根据1924年的一项法律，国会税务联合委员会拥有要求白宫官员提交纳税申报表的广泛权力。
面对民主党的“围攻”，特朗普随即作出反击，称“通俄”的人是“大骗子”希拉里和民主党人。他说，这些调查都是骗局，对美国是一种耻辱，“猎巫行动”仍在持续，“这是我们国家历史上最大的越权行为”。他还称，民主党的调查都是为了在2020年大选中获得优势，本质上是“竞选行动”。
特朗普称，这些“竞选行动”早在两年多以前就开始了，“他们不把精力用在推进基础设施建设、改善健康保险体制等实际工作上，而只是想玩政治游戏”。
博弈《穆勒报告》
3月22日，前特别检察官穆勒向美国司法部提交了“通俄门”调查报告，历时近两年的“通俄门”调查正式结束。但是，一场围绕着《穆勒报告》的激烈博弈也随之拉开序幕。
2017年5月，在特朗普突然下令解雇负责“通俄”调查的时任联邦调查局局长科米之后，时任美国司法部副部长罗森斯坦任命前联邦调查局局长穆勒为特别检察官，负责对“通俄门”进行全面调查。在这期间，穆勒团队共对26名俄罗斯人、7名美国人和一名荷兰人提出了上百项刑事诉讼，其中包括特朗普前竞选官员马纳福特、前国家安全顾问弗林和前律师科恩等。
美国司法部长巴尔在向国会提交的报告概要中称，特别检察官“没有发现任何美国人或者特朗普竞选团队的官员与俄罗斯合谋或者在知情的情况下与之串通”。对于妨碍司法的问题，巴尔在概要中称，特别检察官的报告“最终决定不以传统意义的检控方式作出判断”。巴尔认为，证据没有充分到足以“指控总统实施了妨碍司法的违法行为”。
特朗普也声称自己因此“完全脱罪”。他在推特上说，“没有串通、没有妨碍司法”，并称这次调查是一次“失败了的非法追捕”。
民主党人则并不以为然。纳德勒强调，巴尔并没有排除特朗普妨碍司法的可能。民主党参议员理查德·布卢门撒尔则称，虽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可起诉的串谋犯罪”，但对于特朗普是否“受到胁迫”的疑问仍然存在。
佩洛西和参议院民主党领袖舒默在共同发表的声明中称，巴尔的概要“引发的疑问与它解答的问题一样多”，呼吁公布报告的全文。
4月18日，美国司法部公布了近450页的报告删节版。但这并未平息民主党方面的不满，后者表示将继续推进对特朗普的调查。纳德勒致函穆勒，要求其最晚在5月23日以前到国会作证。
这场听证会最终于7月24日先后在众议院司法委和情报委上演，持续了近6个小时。
民主党希望穆勒作证能为其报告“注入生命”，在会前就全力以赴，发起了专项“信息突击战”，并成立“作战室”予以推进和落实。白宫也积极应对。听证会前，美国司法部助理部长布莱德利·韦恩斯海默致信穆勒，要其将作证内容限定在已公布的报告范围内。
穆勒在作证中强调，报告从未为特朗普涉嫌妨碍司法的行为开脱。他说，之所以未对特朗普提出指控，是因为美国司法部指南列明，不能够起诉在任总统。但整个听证会并未爆出任何新料。穆勒也重申，他的调查报告就是他的证词。
尽管如此，民主党认为，让穆勒亲自向美国民众陈述其调查发现就是一大胜利。但特朗普在会后则表示，这对民主党来说是一场“灾难”，而“对我则是很棒的一天”。
迈开弹劾步伐
民主党借助“通俄门”调查对特朗普发起弹劾的梦想最终在“通乌门”上得到了实现。
9月24日，佩洛西正式宣布启动对特朗普的“弹劾调查”。12月18日，众议院通过对特朗普弹劾案的表决。这意味着特朗普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三位遭弹劾的总统。
此前，一名在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工作的中央情报局官员就特朗普在7月25日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通话中的不当做法进行了举报，引发了“通乌门”。
举报人称，特朗普在通话中要求乌克兰对美国前副总统乔·拜登及其次子亨特·拜登涉嫌“腐败”展开调查。举报人称，这次通话只有“交易”“与国家安全完全没有关系”，是“疯狂”和“令人害怕的”。
民主党指责特朗普此举违背了总统就职誓言和美国国家安全，为打击自己的政敌而不惜要求外国政府干预美国选举，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将向乌克兰提供的军事援助作为交换条件。
白宫9月24日公布的通话记录也显示，特朗普要求乌克兰对其前检察长绍金遭解职案和亨特·拜登案进行调查。绍金曾对乌克兰布瑞斯玛天然气公司展开调查，而亨特·拜登曾担任过该公司董事会成员。
另据报道，在特朗普与泽连斯基通话前几天，美国的确冻结了向乌克兰提供的军事援助。只是在国会的一再施压之下，特朗普政府才于9月兑现了援助。
美国前驻乌克兰大使库尔特·沃尔克曾通过短信与美国驻欧盟大使戈登·桑德兰谈论过特朗普是否以军事援助为条件要求乌克兰对拜登进行调查的问题。沃尔克后来向国会提供了这些短信。
自启动“弹劾调查”以来，众议院民主党就广发传票，涉及白宫、美国国务院、国防部、政府管理和预算办公室、副总统彭斯以及特朗普的私人律师朱利安尼等，但遭到了特朗普政府的“全面封堵”。白宫律师帕特·奇波罗恩10月8日致函佩洛西和众议院三个委员会负责人称，“弹劾调查”违反了宪法和过去的先例，因此不会予以配合。
10月21日，佩洛西又散发了一份新的特朗普滥用权力的情况说明，主要包括“敲诈”“施压”和“掩盖”等。10月22日，美驻乌克兰大使小威廉·B·泰勒在众议院作证称，特朗普指示“扣留”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除非泽连斯基公开承诺调查亨特·拜登。众议院民主党人认为，泰勒的证词“令人震惊”，是“可以得出结论的”。
当地时间12月18日，即在启动“弹劾调查”近3个月后，众议院在6个小时的辩论后，最终通过了两项针对特朗普的弹劾条款：一项为滥用职权，一项为妨碍国会调查。特朗普由此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三位被正式弹劾的总统。
接下来，弹劾案将脱离民主党人的掌控，由参议院“接棒”。预计参议院将在2020年1月开始审理弹劾案。
弹劾案要在共和党议员占多数的参议院获得三分之二的绝对多数支持才能给特朗普“定罪”。因此，在众议院通过弹劾表决后，共和党议员的态度也备受瞩目。
目前，多数舆论分析认为，在共和党议员占多数的参议院，特朗普最终被“定罪”下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毫无疑问，弹劾将对2020年美国大选产生深远影响。
■ 记者手记
2019年的美国政治充满了火药味，民主党、共和党围绕对总统特朗普不断升级的调查展开激烈博弈，国会中“硝烟弥漫”，而记者在历次参与记者会时也切身体会到了这种火药味。
众议院通过弹劾投票后，弹劾案在美国朝野的讨论和关注愈加“白热化”。一直以来，记者就弹劾案的话题与一同采访此案的其他国家记者亦或美国普通民众交流看法时，一个明显的共识是：“弹劾案党派斗争意图明显”。
不论是众议院议长佩洛西针对弹劾案放话称“没有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还是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剑指民主党的话语——我们将有一次几乎充满党派色彩的弹劾，实际上都体现了这一点。
不过，记者认为，虽然美国两党围绕弹劾案的博弈将持续到2020年大选年，但是最终可能并不会导致总统下台。想要通过弹劾案给特朗普“定罪”，必须参议院超过三分之二的议员投票同意才能通过。而由共和党控制多数席位的参议院几乎不可能通过不利于总统的弹劾案。
弹劾案最终或将成为一张两党在大选前各尽其用的“弹劾牌”：一方面，弹劾对特朗普连任的选情会或起到加分的作用，令其支持者更加团结，从而提升投票率；另一方面，弹劾也会大大刺激民主党基本盘的投票欲望。
编辑：汪闽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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