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与“不变”

法治日报全媒体记者 王春 通讯员 杨宏凯 俞可薇

近年来，浙江监狱的刑释人员重新犯罪率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这样的成绩究竟是从何而来？在罪犯教育改造岗位上坚守了30年的浙江省长湖监狱副监狱长徐卫青，一路见证了浙江监狱工作的变迁。他说，监狱民警在改造罪犯的理念和方式可能会因时而变，但维护社会公平正义、教育挽救罪犯的初心却始终不曾改变！

监狱民警变得更专业

2002年，在安吉县南湖林场学校做了8年小学语文老师的徐卫青，成为了省南湖监狱的基层民警。

彼时的监狱民警，管教罪犯多以“管”为主，管教的方式多以说教为主。一些有经验的老民警告诉徐卫青，只要罪犯不脱逃，监狱就算太平了。这点徐卫青深有体会，听住在安吉农场（省南湖监狱前身）附近的村民说，之前总会不时听到有罪犯脱逃的警报声响起，而一听到这样的警报声，村民们就会各种担心脱逃的罪犯会不会给大家带来危险。

作为曾经安吉县优秀的小学语文老师之一，徐卫青内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想法：这些犯罪入狱的人是不是也如学校里犯了错的孩子？监狱民警是不是可以像教育孩子一样来教育挽救这些犯人，让他们踏实改造，重新做人呢？

“当时，像我一样从学校转岗过来的民警还有好几个，我们进监区前，每个人都带着前一天备好的讲义，每次上课也像在学校里一样，以老师的视角，去跟他们讲述法律和人生的道理。”徐卫青回忆说，这样的做法，在当时不少老民警看来，似乎有点不着调，甚至还有些另类。

不过这样的“另类”管教，在罪犯中却很受欢迎。罪犯李某在刑释若干年后，依旧感谢徐管教当初上的那堂课——“改造始于放下”；一些重点罪犯，在听到徐管教喊他名字的时候，心里也觉得热乎乎的。

几年坚持下来，徐卫青和其他几个转岗的民警，不再是大家眼中的“另类”，他们成为了监狱优秀的管教民警，同事们看到徐卫青，有的亲切地喊他“徐老师”，有的称他为“徐教授”，半开玩笑的称呼中，更多的是一种敬佩和尊重，一种对他专业的认可。

当年大家眼中的监狱民警，除了威严执法的一面，更向着社会化的教育者方向迈进。

2010年，为了进一步提高监狱民警素质，特别是适应教育改造工作的岗位技能要求，监狱系统除了从浙江警官职业学院招录人才，也将目光移向了社会，医疗、法律、心理学、教育学，每年各种专业的“社招生”走进了大墙，甚至不少“社招生”还是研究生的学历，改变了以往单一警校生的生源。

近年来，随着法治建设的不断推进，为了“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监狱民警也纷纷投身其中，各个监狱通过法律资格考试的民警也在逐年上升，有效地提升了民警队伍的专业化水平。

除了教育主体构成的改变，民警的教育方式也有了变化。

徐卫青说，之前，民警给罪犯上课“全靠一张嘴”。如今，青年民警带着更新的理念和方式加入到监狱工作中来，又成为了新的“另类”，他们会做PPT，会拍短视频，会以当下最时兴的方式，去告诉罪犯法律的底线在哪里，告诉他们人性的真善美，以“传统+科技”的手段，上好每一堂教育课，引导罪犯真心悔改。

监狱执法变得更规范

近10年来，监狱工作还有一个最明显的变化，那就是执法更加规范，高墙更加透明，这是徐卫青和身边每一个同事最为直观的感受。

透明规范既维护了监狱安全和社会大局稳定、促进了社会公平正义，也激励着罪犯积极改造。

“参加工作头几年，像罪犯劳动岗位的分配等，不少罪犯家属还会通过各种途径来‘打招呼’。”徐卫青说，到如今，这种现象几乎已经没有了，罪犯和家属都知道，在岗位分配、计分考核以及减刑假释等方面，监狱都要求按相关执法流程来执行。

这种局面的形成，要追溯到2015年。

当年，省金华监狱率先和金华市检察院联合推行了“四规范一公开”工作。所谓的“四规范”是指规范罪犯的习艺岗位分配、计分考核、减刑假释暂予监外执行、分级处遇；“一公开”则是指狱务公开。监区将罪犯的个人考核分数、奖惩情况等量化后进行排位、公示，结果一目了然。

这个举措规范了民警的执法权，让执法工作更公开透明，罪犯及其家属对监狱的信任度也大大提升，徐卫青说，这种去除大墙神秘化的做法，让驻监检察室信箱的举报信也少了不少。

但，浙江监狱并没有停下进一步推进脚步，主动拥抱信息化和数字化。

2021年10月，随着数字化改革的推进，浙江监狱综合执法办案平台上线运行，这个平台涵盖了罪犯从入监到出监的执法全周期，目标是让罪犯的每次加扣分都有客观化证据加以固定，罪犯的改造表现认定均有据可查、有证可循。

让徐卫青深有感触的是，2022年，他所在的省长湖监狱与检察机关开展刑罚执行同步审查试点工作，通过检察监督关口前移，提前介入罪犯日常考核、管理等执法环节，实现由原先批量事后监督向全量全过程同步监督转变，探索从源头上防止和纠正违法违规减刑、假释、暂予监外执行。

“从源头上把控，我们工作的效率更高了，罪犯的合法权益也得到了更有效的维护。”徐卫青肯定地说道。

在试点工作的基础上，2023年，全省刑罚执行同步审查工作推进会召开，全面部署推进刑罚执行同步审查监督工作，助力执法司法工作高质量发展，人民群众在每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正在获得最有力的回应。

改造人的初心不曾变

20多年来，不管是刑罚执行还是教育改造，徐卫青感受到，尽管监狱很多理念在变化、方式也在创新，但维护公平正义、挽救迷途囚子的拳拳之心却不曾改变过。

“改造罪犯，这是一项伟大的工作，因为我们挽救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人，更是一个家庭。”不管是做老师也好，还是做监狱民警也好，徐卫青坦言，自己从事的工作很有意义。他说，教育其实是相通的，这些罪犯在接受法律制裁的同时，我们更应该思考的是究如何帮助他们重新开始，从而更好地为社会平安做出贡献。

为了帮助罪犯顺利回归社会，重拾生活的希望，全省监狱做了很多的创新和探索。

早在10多年前，全省监狱已与社会院校、职业院校、技能培训机构等广泛开展合作，引进社会资源和师资力量，对罪犯进行思想政治教育、法律教育、职业技能等各类教育，创新发展了“双证制”（文化考证及技能考证）培训模式。

近年来，全省监狱更是把社会化合作途径不断拓宽，与属地司法局、高校、心理健康专业机构、律师事务所、法律援助中心、矛盾调解部门等开展广泛合作，充分引进社会专业力量，参与罪犯心理健康、法律援助和矛盾调解等工作，通过矛盾多元化解来助力平安浙江建设。

“监狱惩戒的最终意义，不是绝望，而是希望。”这句话，徐卫青非常同意，在谈到对平安浙江的理解时，徐卫青给记者勾勒出了这样的一个画面：没有戾气，罪恶远离，迷途之人能够涅槃重生！

在“变”与“不变”中，徐卫青和他们的战友们正朝着这幅美好蓝图奔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