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白发，我来染”

沈晓东 王军

过完年，晓轩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到上海理发店了，争取二月初二那天回常州给我理发。二月二剃龙头，一年都有精神头。民间一直有“理发去旧”的风俗，据说在二月二这天理发能给人带来一年好运气。

春节前，晓轩从上海赶回江苏武进老家过年，下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到我们派出所，说要给我染发。“我到上海学习美发已经两三个月了，这期间我过得很踏实。”晓轩说，当初离开派出所时看到我白头发越来越多，便决定学成归来后第一个给我染发。

晓轩是我的帮扶对象，初一时被一帮“狐朋狗友”带偏，曾多次参与盗窃烟酒店、电动车、拉车门等案件。如今，看着这孩子变化那么大，我从心底里感到慰藉。

去年3月，常州市公安局开展新一轮重点未成年人结对帮扶工作，选择一批政治素质优、思想觉悟高、工作能力强、组织协调好的民警作为涉案未成年人结对帮扶“第一责任人”，扛起被帮扶涉案未成年人“警察爸爸”“警察妈妈”的职责使命。正是那个时候，我开始接触晓轩。当时他的抵触心理非常强烈，对我们的帮扶一直很抗拒，始终我行我素、屡教屡犯。

成为晓轩的“警察爸爸”后，我发现晓轩非常叛逆，无论我们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一句也听不进去，更不愿意配合我们的管教。在晓轩每一次作案后，我都会把他喊到所里，一次又一次做思想工作。从晓轩当初不耐烦地写下保证书，到充满悔意地自责，渐渐地，晓轩有了明显的改变。

去年11月一天晚上，晓轩从路边店里偷了一条香烟。被抓后，我把晓轩的父亲叫到派出所，一把拉过他父亲的手，摆在晓轩的面前，让他好好观察观察这究竟是一双什么样的手。因为常年干体力活，晓轩父亲的双手像寒冬里干枯的树枝，粗糙且布满老茧。晓轩当时愣了一下，紧接着他扭过脸去失声哭了起来。

应该说，父亲的那双手对他的触动还是蛮大的，从那以后晓轩有了彻底的改变。在我和他父亲的建议下，晓轩终于下定决心痛改前非，离开了以前的生活圈和朋友圈，只身前往上海学习美发。临行前，他来跟我告别，发现我的白头发又多了不少，于是和我约定，学成归来一定给我的头发染黑。

农历腊月二十七日下午，晓轩赶到我们派出所。几个月不见，看到精神抖擞、清爽干练的晓轩，我也是又惊又喜。这孩子变化太大了，半年前还是面黄肌瘦、目光呆滞的一副懒散状态，现在不仅容光焕发，眼里也充满了光亮。“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染发膏，我给叔叔染完了，回家还要给奶奶染。”寒暄过后，只见他熟练地一件一件排好自己带来的染发“六件套”，什么染发霜、双氧奶、染发碗、披肩、小毛刷、鳄鱼夹等。

听了晓轩的话，我眼睛一阵发热。这是组织交给我帮扶的孩子，教育、敲打、无数次写保证书；这又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我多次看到他悔恨的泪水……如今，终于看到他焕发新生。

“一年打杂，一年染发，一年烫头，然后才能学成出师。因为上手快，才两个多月，店里的染发工作师父都让我来做，但距离成为一位合格的‘托尼’还早呢。到时候，我再来给叔叔剪头发。”晓轩一边细致地涂染发膏，一边再次和我许下约定。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很快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的头发染好了，晓轩反复试着水温，帮我洗头。此时，晓轩的电话响了，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你今天不是回常州了吗？怎么还没到家？什么，又去派出所了？”听是晓轩父亲的声音，我抢过电话说：“老谢啊，晓轩今天是来帮我染发的，他现在的表现很好，没有再犯错误。我留他在所里吃个晚饭，你别急。”“啊，是这样啊，我说这孩子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家呢，没犯错就好，没犯错就好。”晓轩父亲有些惊讶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爸爸，我给你卡上打的钱收到了吗？”原来，晓轩在上海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一些学徒工资，几个月下来也攒了一些钱。

晚饭时，晓轩还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大力去杭州学理发，小美开始送外卖，强子在修车，都不干坏事了。我跟他们说，一定要换个活法。”听到这个好消息，我如释重负，有一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放松感。“我以后要留在上海开店，在那里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华灯初上，晓轩离开派出所时信心满满地说。

（作者单位：江苏省常州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