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棵大白菜

□ 刘春华

天刚蒙蒙亮，陈教导员来到派出所110接待室，见一位衣着朴素，裤腿、鞋帮上还带着泥土的老人坐在一张椅子上，陈教导员一眼认出这是倪老头，至于名字，却也不太清楚……

一个星期前，辖区发生了一起群殴案件，年龄多为20岁以下的年轻人，这其中就有倪老头的儿子。倪老头是山东人，10年前就来这儿打工，后来他工作的那家工厂搬迁了，倪老头也没跟过去，得了一笔补偿金，再找工作时，人家却嫌他年纪大了，倪老头没办法，便在城市的郊区租了块地，春种辣椒，冬种萝卜，虽然收入不多，但也足够他们生活了。就在去年，倪老头在老家的儿子退学了，从山东来到他们的身边，倪老头夫妻俩对儿子自是溺爱。只是儿子来了之后，也不去工厂打工，成日里游手好闲，和社会上的一帮人混在一起，倪老头心下烦躁，但又舍不得狠心数落，终于还是出事了。

倪老头那个心痛，自不可形容，嘴里却嚷着：“做违法的事，就该关牢房里，挨枪子儿！”有人给他说：“倪老头，你儿子犯的事虽小，却碰上了严打，这事就大了。要是被关进了看守所，那你儿子真就完了。”倪老头听了，那心思再也不能放在菜地里了，在他老婆的催促下，一天往派出所跑三四回，终于瞄准机会把一个红包偷偷地放在了一张办公桌上。

先发现这个红包的是陈教导员，陈教导员拿着这个红包问了很多人，都说不知道。通过看监控，才知道是倪老头放那儿的。

下班后，陈教导员穿了便服，也没开车，沿着街道一直走到了郊区。夕阳照在田野上，一个简陋的油布棚子就卧在一处绿油油的庄稼地当中。见到陈教导员站在油布棚外时，倪老头惊了一大跳，待认出来人是谁，又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只搬了张木凳让陈教导员坐。陈教导员借着油布棚里亮着的电灯，发现倪老头的“家”实在太简陋，油布棚顶上的油布毡子，被寒风刮得呼啦啦地响，地面上湿气很重，又坑坑洼洼的，除一张床，一张桌子外，便是一些陈旧的瓶瓶罐罐。陈教导员在那儿喝了杯茶，告诉他小倪虽然参与了打架，派出所会依法问明情况后处理，便告辞了。

第二天，受了一番训诫的小倪回家了。3天后，陈教导员又找了“关系”，为小倪找了一份正经工作。

于是今天赶早，倪老头就来所里等陈教导员。一见他，倪老头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灰褐的眼里有点温润，他嗫嚅半天，却转过身去从椅子下拖出一个尼龙袋，表情很是尴尬地对陈教导员说：“领导，我……我家也没好东西，不知怎么谢您，就，只有这个……”说罢，倪老头放下袋子匆忙走了。

陈教导员打开了那个尼龙袋，发现里面装着五六棵大白菜，大白菜的根须上还带着灰泥土。除了大白菜，陈教导员还发现了一封信，拆开一看，这信是小倪写的。在信中，小倪说：我爸爸送给你们的红包，你们不仅不要，还在红包里面加了两百块钱。你们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警察。从你们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一定会好好工作，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小倪在信中还说，本来我们想把钱还给您，又怕您们不要。我们就商议着给您们送几棵大白菜，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中午的时候，食堂多加了一个菜。大伙儿都吃得挺香的。

（作者单位：江苏省太仓市陆渡镇陆渡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