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乡我不说谢谢

□ 杨金坤

高考结束后，我带着女儿回故乡，车开到村头时，看到本村的许二叔和许二婶正在路边瓜园里摘西瓜，我停下车打声招呼。

二叔二婶认出了我，把我和女儿招呼下车，在瓜园转了一圈，最后抱了一个大约二十多斤的西瓜，在路边找个树荫把瓜切开。许二叔说：“这个瓜是这块瓜园里的瓜王，昨天想摘没舍得，今天你回来了，算你有口福。”

我们边吃边聊。聊家庭情况、聊西瓜收成、聊农作物长势、聊农村现状、聊国家惠民政策，直聊到一个大西瓜吃完，仿佛还有许多话题没聊完。临走时，许二叔又挑选了几个大西瓜塞在了我的后备厢里。

“为什么这样看我？”上了车，见女儿用好似不认识的目光看着我，我不解地问。

“爸爸，你平时为人处世都特别讲究，更教育我待人要文明礼貌，可刚才的爷爷、奶奶那么热情，又请我们吃西瓜又送我们西瓜，为什么你不说声谢谢。”女儿回答。看着女儿皱起的眉头，我对女儿说：“在故乡我不说谢谢，你愿意说你可以说。”我想，现实会让女儿明白，为什么在故乡我不说谢谢。

因父母已去世，我开车直接到了哥哥家。哥哥陪我说话，嫂子准备午餐，女儿和侄女在卧室说悄悄话。快吃午饭时，女儿跑进客厅，向我伸出双手，我看到女儿的指甲染成了红色。女儿高兴地告诉我：“是堂姐用凤仙花帮我染的。”正说着，侄女抱着一盆正盛开的凤仙花走进来，她把花盆送到女儿手上，对女儿说：“送给你了！”女儿喜出望外，兴高采烈地说：“谢谢，谢谢姐姐……”侄女没等女儿说完，嘴一撅、脸一沉，把凤仙花从女儿手中又用力拿了回来，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也不说话，扭头走进了卧室，剩下女儿怔怔地站在那儿。

“你这孩子太外道了，自家人还说谢谢，拿你姐当外人，你姐能不生气？”嫂子拉着女儿的手，亲热地责怪道。

在城市长大的女儿永远不会明白，在故乡之所以我不说谢谢，她自己说谢谢也不受欢迎的原因。因为，故乡人真诚、善良、热情、纯朴，他们不时兴说谢谢，也没有人愿意听谢谢，只以自己独特的方式传递恩情，把无限的感恩和情义深藏在不语的背后。在他们眼里，谢谢两字听起来有点拗口、有点虚假、有点陌生。如果说出来，就会令人生出一种相互间的生分，疏远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这也是我喜欢回故乡的原因。

（作者单位：山东省临清市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