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生

□ 贺仁平

母亲和我都出生在农历七月，每年七夕一过便是母亲的生日，所以我把母亲的生日记得特别牢。

我的老家在旧口高明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但是按照老祖宗传下的“规矩”，村里一般上了年纪的人都要过“散生”。生日当天，寿星的兄弟姐妹和近亲都要前来“捧场”祝寿，哪怕再远的路，哪怕手头的活再忙，都要按时到场，开怀畅饮，聊着新鲜事，好比过年一样热闹。我依稀记得，小时候婆婆健在时，父母亲为婆婆的生日总要张罗一整天。我读高二那年婆婆突然走了，“散生”这个习俗也就自然传承到了父母头上。

父亲的生日在农历十月，与母亲相比，他的生日要好过得多，因为十月秋高气爽，气候宜人。而每到母亲的生日，正值盛夏时节，酷暑难当。虽说都是乡里乡亲，但也不能太寒酸，几桌好菜招待下来，两个人往往累的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刚开始几年，父母亲对此是乐此不疲，没有一句怨言。

2008年，离开故乡14年的我从部队转业，常回家看看也就成了节假日的必修课。我想，以此弥补一下多年来对父母亲的亏欠。可当年母亲生日那天，我买了生日蛋糕和一些零食，和妻子兴高采烈地回到家时，屋里却是冷冷清清，连母亲的身影都没看到。我一脸纳闷，父亲一筹莫展地告诉我：“你妈出门打工去了，昨晚都一个个退信了，叫他们今天别来。”

中午时分，好几个亲戚都跑到我家里来探究竟：“怎么，这生不是过得好好的吗，怎么说不过就不过呢？”父亲急忙跟着解释：“天气热，免得大家吃得一身汗，就算了吧。”其实，我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母亲的安排。过去，母亲属于留家“吃老米”，父亲则是招上门。这大半辈子，父亲就很少犟过母亲，因为母亲心直口快，说话声音又大，父亲一直是比较谦让母亲，也不想争个输赢，母亲说的事父亲总是没有一点脾气，往往是听之任之。

事已至此，我和妻子只好为母亲准备生日晚餐。傍晚时分，做了一天工的母亲回到家里。还没等我开口，母亲就快人快语：“你们不知道，每年过个生真是跟过难似的，天气热不说，还把人忙得要命，以后都不过啦，你们也不用回来。”母亲一脸的不乐意，我说：“等明年，我们早点回来给您帮忙，您就安心当寿星。”母亲又连连推辞：“算了算了，还是不过的好，以后每年就给你爸过一个生。”理论了半天，我们最终还是被母亲说服了。不过，母亲说的也有道理，大热天的在家烧火做饭的确也遭罪，只是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没下厨感觉不到。

自那以后，我们一家人也都顺应了母亲的意见，不在家里为她操心过生。而每当母亲生日来临的时候，我总要和妻子抽空回家，帮助打扫一遍卫生，然后邀请村子里几个叔叔一大家人到邻近餐馆吃上一顿团圆饭，大家有说有笑，每个人都一身轻松，何乐而不为呢。

（作者单位：湖北省钟祥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