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水清凉

□ 马晓炜

夏至过后，一场雨连着一场雨的下，夏日的流火不但没有扑灭，反而在小暑时节燃烧得更旺，连风中都带着热浪。对怕热的我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然而，每到这时，我就会想起母亲的话，想起故乡那清澈可亲的河塘，顿感凉意浓浓。

那时，乡下没有风扇和空调，大人们消暑的“神器”是蒲扇。可对孩子们来说，是耐不住性子享受蒲扇轻摇的，只有与水相伴，才是我们度夏的首选。

母亲常说：“小暑大暑，上蒸下煮。无论‘煮’也好，‘蒸’也罢，都离开不了‘水’，咱庄稼人讲究相生相克、以毒攻毒的道理，只要有水，再热的天，娃也能平安度过。”恰如母亲所言，大清早我和弟弟们揉着惺忪的眼，迎着火热晕眼的太阳，从井里装了满满一输液瓶的水，牵起牛，赶着羊，浩浩荡荡向河湾进发。趁着牛羊撒欢吃草的间隙，我们跑到河边洗去脸上的汗水，再美美喝上两口瓶里的水，清爽甘甜的滋味迅速袭遍全身。然后将瓶子横置在眼前，开始玩“望远镜游戏”，通过洁净透明的瓶子，与太阳对视，与田野相望，叫嚷着说看到了彩虹、高山和草原。寂静的河滩，被我们清亮的声音撩拨得热气腾腾。

待牛羊吃饱喝足了，我们吆喝着急急往家赶。匆忙吃过早饭，口哨一响，伙伴们纷纷在大榆树下相聚，“密谋”着接下来的行动，是捕蝉、掏鸟窝，还是去摸螺蛳、钓黄鳝。大家不约而同地说：“钓黄鳝！”因为老人们常念叨：“小暑黄鳝赛人参。”于是，在父母“大热天还出去野”的关切里，我们深一脚浅一脚沿着长满青草的田埂睃巡，每每看到没有被钓过的洞穴，就兴奋不已。如果是软泥洞口，就直截了当地用手伸进去，用指头将狡猾的黄鳝紧紧勾出来；如果洞穴错综复杂，我们便用力蹦跶它几下，黄鳝自然而然从另一洞口溜出来，然后还是被擒获。如果洞口坚实，手脚都不够用，就拿根铁丝弯个钩子，串上蠕动的蚯蚓，慢慢地探进洞穴……黄鳝大都禁不住美味的诱惑被钓了出来。

此刻，太阳炙烤着大地，连稻田里的水都要快被蒸干了，我们实在招架不住脖子晒得火辣辣的痛，风风火火地往村口的荷塘窜。到了塘边，迫不及待地往水里跳，惊得乘凉的鸭子和水鸟四处奔逃。我们肆无忌惮地在水中嬉戏，塘里顿时变成了欢乐的海洋。纵然岸上热浪翻滚，可有水相依，我们依然拥有一方清凉的世界。若不是为了能赶早吃上鲜美的黄鳝，我们必然闹腾到日落西山才上岸，就是如此，还不忘随手摘几朵盛开的荷花，顶一片硕大碧绿的荷叶，兴高采烈地把家还。

夏日夜晚是难熬的，那些铆在树梢上的蝉，撩开嗓门叫个不停歇，似乎在和我们斗气。我和弟弟们无暇顾及，忙着从门前的池塘里，端回一盆盆的清水泼洒在院子里，腾腾热气迅速从地下钻出来，随着如水的月色渐渐地飘散。这时，父亲把放在井中的瓜果刚打捞上来，母亲那边也将香喷喷的黄鳝出锅了。聆听着虫儿的浅吟低唱，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品尝着黄鳝的美味和各种瓜果的香甜，享受着夏夜惬意的时光，不觉夜深了，心静了。

（作者单位：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委政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