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

□ 任继兵

“哟，这不张大爷吗？”瘦高个紧追了两步，朝穿着和尚领大背心的老张吆喝着。已退休一年多的老张闻声转过了头，手里的芭蕉扇微微摇动。

“你是……”

“瞧老爷子这眼睛，我您都不认识了？我是刘家的黑子啊。”

“黑子？”老张皱了皱眉头，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噢，就是那个老扎人家车胎的黑子吧，都这么大了，现在在哪儿奔钱呢？”老张陌生的面孔终于变成了熟悉的笑脸。

“奔什么钱啊，整个儿一个无业游民，想做买卖吧，没本，想干临时工吧，又没合适的行当。”黑子边说边从墨绿色的砂洗上衣兜里摸出一盒希尔顿烟，自己一支，又给老张递过去一支，用挺时髦的电子打火机点着了火。

“这孩子，现如今，哪还有吃闲饭的呀，不找份工作可不行。”老张就近坐在一个发旧的木长椅上，继续摇着芭蕉扇，那根希尔顿烟，挺自然地夹在了左耳朵上。

“也倒是，这不，我妈前两天回姥家刚带回100个袁大头，听说挺值钱，我琢磨着如果能卖了，换个本钱，没准能开个发廊，您说呢，张大爷？”黑子使劲吸了一口香烟，顾不上弹掉烟灰，眼睛直盯着老张。

“行是行，可不知你这袁大头是真是假，卖给谁也不放心啊？”老张半信半疑，扔给黑子一句。

“见外了不是，我妈从姥家带回来的，还能有假。要不是急着开发廊缺钱，我当古董留着，赶明儿一准儿发财。”

老张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一堆的确有些发旧看上去还贴点谱的袁大头，似乎真的有些动心了。“真是你妈从姥家带回来的？”老张盯了一句。

“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这宝贝一准儿真儿真儿的。”黑子咬定是他妈从姥家带回来的，不会有假。

“这东西卖给国家能赚吗？”老张压低了嗓音，芭蕉扇挪到了背后，紧追上一句。“放心吧您呐，能赚老鼻子了。怎么着，张大爷，您要不要，我可找……”

“别找，黑子你说这100枚袁大头卖什么价？”

“嗯，我急等钱用，每个您就给两张儿，100个，凑个整儿给2000大子儿，行吗？”

“黑子你可想好喽，别蒙大爷，我再问你一遍，这袁大头究竟是不是真的？”

“您就别自己转腰子了，这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不信您自己听听。”黑子着急了，用手尖捏着使劲一吹，贴在老张耳朵上。

“得，你全包好吧，我也不数了，上当就这一次，你我可都不能反悔？”

“哎哟，张大爷，您可真警惕，冲这您当警察都有富裕。”老张没说话，带着瘦高个拿钱去了。左拐右转，进了一栋楼。上面挂一个大牌子“和平西小区居委会”。

“大爷，您怎么住这啊。”瘦高个觉得不对劲，可手早已被老张给攥住了。“小陈快打电话，让派出所来人，这儿有一个用假银元诈骗钱财的坏人。”

“啊？您是……”黑子眼睛有点发直。

“他是我们这的治保主任，老公安张大爷，你可撞枪口上了。”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太太得意地喊着。

瘦高个真的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娘哎，我真他妈冒财”。瘦高个后悔莫及，他原瞧着这老头土了吧唧，看着挺财迷，人家叫他张大爷，心里便动起了主意，想弄点假银元，蒙他一鼻子，可谁会想到这老头……

“唉，倒八辈子霉了，瞧我这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