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八十岁

□ 杜永清

初伏的第二天，天气像个闷罐子，在太阳下人似乎有烤焦的感觉。下午刚下班，母亲通过手机发来信息：明天早上，老父亲给麦茬地准备打除草的农药，在几个大塑料桶里已经装好了水。

老父亲今年八十岁，眼睛明亮，除听力有所下降和血压稍高外，没有啥大毛病，身体还算硬朗。他爱好田间劳动，对农事活动看得很重，喜欢写毛笔字，笔纸就在桌子上，随时练字。

人到八十岁，也被称为“杖朝之年”。《礼记·工制》中有“八十杖于朝”的规定，意即年过八十就可以允许撑着拐杖入朝，体现对高龄人予以充分的尊重和关爱。

人一辈子磕磕碰碰，到了七八十岁的年龄，保证自己的身体是最重要的事情，一些体力活，尤其是农活已经不适合做了。老父亲却不这样认为，觉得自己还能干，喜欢“逞能”找事做。经常做一些让我和兄长都担心的事，比如，他常攀高去房顶扫树叶，以防树叶堵住排水管的入口，搭梯子整理葡萄树的树枝、棕榈树树叶，有一年修剪葡萄树时，从梯子上摔下，一只脚的脚踝骨折了。

老父亲爱劳动。这是有口皆碑，喜欢在田地里“折腾”。两年前，村里重新调整了家庭承包的土地，我家里的两块地共4.2亩，有一块地两面是土坎，他在土坎上种上了黄豆、辣子。因为粮食价格不高，种庄稼的利润薄，所以大多数农民对田地里投入功夫少，精耕细作的人就更少了。老父亲却说，种庄稼就要种好，免得别人笑话。他把地里的小瓦块、料姜石等捡了几蛇皮袋，小麦播种后，把除草剂没有杀死的草逐一清理。去年小麦播种后，他先后给麦田打农药四次，有除草剂也有防治条锈病的。今年夏天，小麦喜获丰收，根据他的精确计算，今年亩产1320斤。他高兴地说：“田地管理好了就是不一样，比往年每亩要多产200多斤。”

老父亲爱学习。《荀子·大略》说，“善学者尽其理，善行者究其难。”意思是说，善于学习的人能够深刻地认识事物的道理，善于实践的人能够较好地解决事物的疑难。他有智能手机后，对手机功能的学习不厌其烦，虚心地向孙女请教，“怎么查不认识的生僻字”“怎么在拼多多网购”“怎么买火车票”……他从网上学习小麦田间管理，给田地里喷洒的农药就是他网购的，经常念叨什么时节就要喷洒什么农药。他喜欢看报，每次去看他时，我把过期的《光明日报》等报纸带给他，他都逐版认真阅读，发现感兴趣的文章反复读。他很节俭，对穿衣不讲究，而对孙辈的学习上却舍得投资，每年开学时都要进行“赞助”。他鼓励孙子孙女好好学习，他的口头禅是“一定要多读书，把学上好”。三个孙子女都上了大学，两个还读了研究生，这是他最引以为自豪的事。

在种地这件事上，老父亲很“执拗”，不让他干农活他就生气。兄长想把土地流转给他人经营，老父亲坚决不同意，“你看现在只有两块地，路也硬化了，农用机械多，为啥不耕种呢？”家里的农活父亲很少找我和兄长帮忙，经常“偷偷地”就干了。他说我们在外工作都很忙，他虽然年龄大，可以慢慢干，而且干活前要求母亲不能给我们说。

见我回家，父亲一边唠唠叨叨埋怨母亲“告密”，一边又从邻居家借来一个喷雾器。第二天早不到5点，父亲已经把喷雾器、水桶等准备停当。我们爷儿俩到达田地时，夏日的黎明还没有到来。

不疾不徐，耕读传家，父亲今年八十岁。

（作者单位：陕西省宝鸡市陈仓区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