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季青桐

□　韦联成

早前，老宅的院前栽有一棵青桐，每到繁花季节，远远望去，犹如一片燃烧的云霞。风过时，满树桐花缤纷零落，一个夜晚便落满整个场院。小时候，我和几个伙伴成天在树下疯跑，追逐院子里的落花，衣裳上、头发间满是桐花的香味与花屑。

院子里，青桐长势愈发葱茏，伞盖一度阻挡了房舍的采光。氲气湿重的时候，时常招来许多虫子。没几日，原本洁净的场院，就留下许多虫子的痕迹。父亲忍无可忍，只得把过于繁盛的枝丫锯掉。青桐遭了几次重创，原本繁茂的树身便有大半枯萎，每天都会掉落许多黄叶。直到后来，家中修葺老房子，桐树原先占据的空地阻碍了砖瓦的运输。父亲思量再三，最终决定把树砍掉。

一天放学后，我背着书包跨进院门，就看见高大的青桐树在一阵锯木声中轰然倒地，又被截断成一堆用来生火的柴垛，码在院前的空地上。此后，院旁腾出了一小块空地，原先青桐占据的地方，只留下一截树桩闲置在角落里。原先浓荫掩映的场院，忽然变得空旷，待到繁花时节，便再也看不到满树吐香的桐花了。

一晃好多年过去，我的生活也被忙碌填满，关于青桐的记忆开始变淡。到后来，到桐花绽放的时节，也难得会想起……

直到多年以后，我忽然惊喜地发现，原先这棵被砍掉的青桐并没有死去。在静默的时间里，它那被砍掉的树桩依然活着。它就在人们熟视无睹的眼前，在那个被遗忘的角落，暗自积蓄着力量，在瓦堆里萌芽抽枝，顽强生长。期待有朝一日，冲破层层壁垒，重新站立成一株开花的树。

我拨开杂草和覆盖的砖瓦，给青桐腾出空间。在一个清晨，我重新搬来砖块，在树身周围砌出一道围栏。经过几年的养护，青桐长势良好，枝繁叶茂，伸展的枝干越过了院墙。前些时候，我惊喜地发现桐树孕出了一簇簇花苞。在风中，青桐摇曳着满树枝叶和花苞，女子般窈窕漫舞。

又一个清晨。我起了个大早，站在树下张望，细致打量一朵朵花苞，摘一朵含在嘴里，苦涩中略显丝丝清甜，仿佛人生的个中滋味。

（作者单位：广西壮族自治区大化瑶族自治县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