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教室

□　牟伦祥

6岁时，父亲带我到村小报名读小学一年级。学校是大队办的，没校名、没校址、没教室，我们上课四处打“游击”。

第一学期的教室是第6生产队一间装粮食的空屋，只有一个门，四周土墙，没有窗户，里面光线昏暗。教我们的张老师50开外，一人教我们语文、算术、音乐、体育等全部课程，报酬是上一天课生产队记一天工分。那时没有课本，找上一年级同学借，几经转手，等课本传到我们手上时，已朽烂不堪。张老师将课本内容用毛笔工整誊抄在一张张大白纸上，贴在黑板上供我们学习。

这学期结束，不知什么原因，第6生产队要收回教室，我们没了栖身之所。队长承诺可以提供地基，让大队修建。支书号召社员出工出力，很快建好了一间土木结构的教室。

新学期开始，我们搬进教室。教室左右墙壁上各开两扇木窗，房顶安装几处亮瓦，光线充足，空气流通，但泥土地面凸凹不平，张老师带领我们平整地面，置身其中，嗅着满屋散发出新鲜的泥土味，大家心里特高兴。由于建房仓促，泥土没有很好养护，不到两个月，教室一面墙发生倾斜，张老师急忙从家里扛来两根木檩，将墙壁支撑防止垮塌。

这学期，我因学习成绩优异、表现好被评为红小兵（后称少先队员），张老师带我去公社完小参加佩戴臂章仪式。完小共有8个班，墙壁由片石砌成，里外石灰粉刷，木楼，三合土地面平平整整。每间教室宽敞明亮，木格子玻璃窗可自由闭合，课桌整齐划一，摆放有序。更让我羡慕的是，完小有许多篮球、乒乓球、羽毛球、铁环等从未见过的体育用品。要是能到这样的学校读书该多好啊！我想。

加入红小兵团队后不久，一天早上我刚跨上教室外坝子，只见教室前围了一圈人，大家七嘴八舌说着什么。原来，那两根支撑教室危墙的木檩被人偷了，墙壁摇摇欲坠，支书同张老师商议，教室不能上课了，学生回家休学。完小放寒假后，支书出面找完小借了一间教室，供我们继续学习。

那年冬天一点不冷，坐在完小教室里，我们感到无比新奇，学习劲头十足。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寒假快结束了，校长催我们腾教室。哪里去落脚呢？支书给校长说好话，希望再借一学期，大队保证把新教室建好。校长答应把比教室小许多的教师办公室借给我们，同学们感到十分开心和满足。

新教室选址就在完小旁，如期竣工。后来张老师不能胜任新的课程，大队聘请牟老师教我们。牟老师时年19岁，文化程度较高，有活力，他带领我们搬桌椅、扛板凳，从完小高高兴兴搬进了新教室。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四年级时，大队决定招一个初中班，在我们教室旁搭建一间偏屋作为教室，檩木搁在我们教室的尖墙上。谁知9月开学不久，意外发生了，那天下午天气闷热，正在上课的我们突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灰尘一下弥漫开来，初中教室垮塌了，重伤两人，轻伤20多人，所幸没有师生死亡。这次事故，导致我们教室也成了危房，只好又“搬家”。

我们搬到第16生产队一间空屋读书，教室条件与第6生产队那间差不多。艰苦的环境，并没有挫伤我们学习积极性，坐在简陋教室里，依然传出郎朗读书声，像一片春苗在茁壮成长。后经修缮，直到上五年级我们才重新搬回原来的教室，那时小学是五年制，在这间朝思暮盼的教室里，我们只读最后一年就毕业了。

往事如烟，流逝的光阴无法抹去童年的记忆。回想我的小学生涯，5年时间竟搬了6次教室，一次又一次的流动，并没有影响我求知的欲望，相反，它使我在后来的人生道路上，学会了坚韧不拔，学会了更加珍惜拥有的一切。

（作者单位：重庆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