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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

2023-07-10 09:55:28 来源:法治日报-法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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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培用

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坐下来,凝视着一棵小草,默念一声乳名,想想故乡坨子村,我就听见你了,我就听见你那恍如隔世的声音,那温暖灵魂的模样,那熟悉的叫人心碎的情感……

一天中,第一个声音来自不知谁家的院子忽然响起的一声嘹亮鸡啼。接着,晨雾弥漫的小村,东家西家,这里那里,远处近处,声声鸡鸣不已。鸡鸣比闹钟更准时。小村的乡亲们不会赖在被窝里。有灵性的司时者,叫你直到爬出被窝。

牛和马从家家户户的圈栏里放出来,在村道上汇成浩浩荡荡的一队。肥壮的马、健硕的牛,在乡村的大地上,拉着爬犁在田里平地,拉来种子,拉来粮食。拉着我去赶集,拉来张家和李家的新娘。

太阳下面的小村,每处,都有生命的律动。

田地就散布在村前屋后。男人们一手扶犁,一手扬鞭。也许是为了减轻人的劳苦,也许是为了减轻牛的劳苦,平日愣怔鼓眼的男人,这时候却细声细气地哼起了悠扬的小调,“呦嗨呦,南坡一朵红花开,开了却无人采,呦嗨呦……”这饱含着湿漉漉泥土气味的歌,在田野里荡气回肠,在天地间久久回响。在这悠长的吟唱之中,唐宋元明清多少代过去了,一茬茬的稻穗青青,一茬茬的稻穗黄黄。

每个人都和脚下这块土地紧密相连,大人们在土地上耕耘播种,孩子们就在亲近泥巴。那是上天给予孩子的一种怎么都玩不坏、到处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百变玩具。玩泥巴的花样可多啦,可以团泥丸,泥丸可以有大的小的,随自己的心意,团出来几个放在一边,然后就开始搓泥条。有了这些,就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力,造出各种小动物了,小鸭子,小鸟,小狗,或者小兔子,很多。小伙伴们比赛着,看谁做得好看,谁做得逼真,大家互相欣赏,往往一玩起来就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更是不会注意自己身上的土和泥,每个人都灰头土脸,或许泥巴还互相往脸上抹,看谁的脸更花。

“哗啦……哗啦……”打稻场上,男人们开动机器,女人们滤着稻谷。轰隆隆的钝响中,一把把稻草滤过,金黄的稻粒飞溅。小村的日子,被乡亲们收拾得灿烂辉煌。

劳人回家,牛羊归圈。小小的村里又迎来了黑夜之前的喧哗。村街上孩童们的笑声,嬉戏声,院子里人们的说笑,夫妻窗前的耳语,邻里檐下的招呼,唤儿回家……当这一切温馨的声响都渐渐沉寂下去的时候,夜色深处就传来村边小河那长年不息的水声。

小屋后有一棵大树,住着许多叫不上名的虫儿、鸟儿,当然还有贪玩的我。秋日黄昏的树影下,斑斑驳驳洒下许多顽童与小虫、小鸟的对话和简单但美丽的故事。

三十几年后,我有机会回到故乡。水田的面积不断扩展,乡亲们家家户户都在稻田里养殖河蟹。错落有致、阡陌纵横的水田,仍然是乡村的生存之本,不过多了河蟹,乡亲们的日子越来越红火。细细打量这片土地:水田围着乡邻的房屋;井房已经被弃用,家家喝上了自来水;柴草垛已经搬到了家家户户的院内;家家户户一式、高耸的大门墙,墙上画着美丽的图画;只是没有三五个孩子来迎接一位新入村的“外地人”,围在我身边跑前跑后,告诉我要去的人家的位置……除了野地里我认识的颜色更翠绿的水稻,连乡亲们的劳作大多也被机械代替了,我熟悉的一切已经远去。这时我突然明白:那里一直在变,只是我不曾上心,以为它会在原地等我。

坨子,如行走在民间的扁鹊、华佗、李时珍,用辽阔的土地、茂盛的庄稼、淳朴的民情、清澈的流水和婉转的鸣叫,给我煎熬一副思念的药方。

该忘记的,不该忘记的,都似乎如游船远去之后的水痕一样杳然无迹了。然而老屋、故乡,却时常在我最不经意时想起,潮水般向我涌来,我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又轰然开启。坨子,亲昵地摇着我整个童年少年,安然地睡在永不褪色的记忆深处了……

(作者单位:辽宁省盘锦市城管执法局)

编辑:武卓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