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船

■张龙

我的老家是四川省凯江河畔的一个客家小村庄。小时候，各家各户年轻力壮的男人往往都外出打工，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逢佳节，“留守”的妇女小孩就会拿彩纸折成一只只纸船放入河中，盼望亲人在外平平安安、早日归来。久而久之，佳节折纸船、放纸船就成了我们村庄的特色。

我入伍来到高原后，还一直保持着折纸船的习惯。每年西风乍起时，我都会买来彩纸折纸船，再将纸船放到驻地旁的扎曲河中。看到纸船在河中游荡，我的童年记忆和思乡情结仿佛也被纸船带到千里之外。

一只小小的纸船，承载着我对母亲的思念。每每这时，我注视着随河水渐行渐远的纸船，心里都会默念着：“游吧，游吧，游到我故乡的庭院前，让母亲捡到你。”

放完纸船后，我还会打视频电话问母亲：“妈，最近身体还好吧，你捡到一只我放在河里的纸船了吗？”我在电话这头挤眉弄眼做着鬼脸。

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真切的声音：“儿子，我身体好着呢，放心吧。你放的纸船我捡到啦，都给你存着呢。等你休假回家，我带着你一起去河边再放……”

就这样，每次放完纸船后，我都会和母亲进行一次这样的温情互动。

路遥千里，难断相思。去年6月，我休假回到阔别1年多的故乡。

那天，轻轻推开庭院前的栅栏，我看见母亲正坐在那里一针一线专心织着毛衣。母亲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向我这边望过来。看到是我，她立马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兴奋地迎了出来，开口第一句便是：“我的大纸船回家啦！”

还像小时候那样，母亲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我的头。看着母亲双鬓间的银发和额头上的皱纹，我有些心酸。吃饭间，母亲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我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埋头吃着。似乎为了打破这种尴尬，母亲问道：“什么时候去放纸船？”

我说：“明天折好再去。”

母亲说：“有现成的，你放河里游回来的纸船，我都替你存着呢。”

我微微一笑，心想，母亲怎么还像个孩子……

饭后，母亲把我拉到我的房间里。床头柜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纸船。

见我疑惑，母亲说：“自从上次你回单位后，每往家里打一次电话，我就折一只纸船……”

那一刻，我的眼眶再次湿润。

今年的中秋节晚上，月亮早早就挂上山头。将纸船放入扎曲河后，我拨通母亲的电话：“妈，中秋节快乐，我今天折的纸船特别好看。”电话那头，母亲的笑声非常温暖。

我想，这只纸船定会带着我的思念，顺着河水回到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