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诚的种子

■赵楠

“这是我刚到站点时栽下的小树，现在已长成参天大树了。”走到一棵高大挺拔的松树下，高亮拍着树干感慨地说。

我望向高亮，身高1米8的他，浓眉大眼，腰杆笔直，走路带风，说话铿锵有力，站在那里，就像一株苍翠的青松。

2003年9月，正值霜寒露冷的时节，刚从军校毕业的高亮坐着车沿盘山公路转了一道又一道弯，终于来到了老铁山。在云雾缭绕的山巅下了车，眼前的一幕让他的心一下子凉了。

站点面积不大，条件极其简陋。场坪上摆放着4个方舱和天线车、通信车、油机电站，地面全是挖掘机施工后残留的碎石，场坪周边就是悬崖。

炎炎夏日，大雾是常客，潮湿难耐。凛凛寒冬，狂风肆虐，把人吹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最冷时，负10号柴油变成了“糨糊”。住在铁皮方舱里，挡风但不保暖。每天早晨醒来，被子都被冻在舱壁上。洗脸、做饭，得先把水桶里的冰凿开。

高亮想过老铁山苦，但没想到这么苦，心里苦闷极了，想着熬一段时间就想办法调走。

春天来了。班长郭庆国带着他把一棵棵松树苗栽种在场坪周围。一边培土，班长一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一个兵就是一粒忠诚的种子，撒到哪里，就在哪里扎根、发芽、生长。”

高亮看了看被海风吹得一脸沧桑的班长，默默地给小树苗浇了一桶水，然后问：“班长，你这么多年在这里受罪，值吗？”老班长认真地回过头看着他：“值！这些年，和兄弟们一起住过帐篷、睡过羊圈、喝过苦水、吃过干菜，虽然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但每每听到试验任务保障成功，就感到这些苦都值了！”

小树苗在海风中微微晃动，班长真诚的话和坚定的眼神让高亮的心里一热，脸却悄悄地红了。

一年又一年，小树抽枝散叶长成了大树，高亮也从一名士官学员成长为技术专家。作为微波战位长和技师，他观天测海，一次次圆满完成了各型战略战术导弹试验演练保障任务，先后荣立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一次。

黄昏时分，落日余晖映照海面，我们伫立山顶，极目眺望，山海相连，烟雨缥缈，神秘幽远。最为神奇的是黄海渤海分界线处，黄海水色深蓝，渤海水色略黄，美不胜收。高亮指着泾渭分明的海面，眼睛亮晶晶地说：“看，美吧！”

我们坐在暮色中，聊起天来。沐浴着海风，这位老兵给我讲了很多故事。

他讲微波操作手李善彪，在执行任务期间孩子突发疾病，住进重症监护室，由于暂时无人替代，他直到完成任务才赶去看望。

大口径战位长陈小平，家属专门从四川不远千里来队看望，但由于任务繁忙，直到离队也没能团聚几天，成了他心底的遗憾。

雷达战位长胡景浩，老父亲身患肝癌，正好赶在他任务期间做手术。作为独生子的他，安排妻子赶去照料，自己对组织上什么都没有说，一直坚守在战位上……

这个老兵的心中装着很多感人的故事，他却唯独不说自己。

我脱口而出：“驻守老铁山快20年了，你觉得值吗？”高亮毫不犹豫地回答：“值！老铁山有情深意重的战友，有温暖如家的连队，更重要的是因为我们的坚守，这片海天才如此安宁美丽。”

此时，天边升起明月，海天间一片澄明，不远处的松林在海风吹拂下发出如潮的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