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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从她心里走来

2022-08-12 18:14:29 来源:解放军报 作者: -标准+


■刘殿如


嘉峪关外,漫无边际的戈壁滩。

两条钢轨在沙海中盘旋纵横,伸向大漠深处——我国第一个航天发射基地。一位身着校官服的女军人,迈着坚实的步子,顺着铁路走来。她中等身材,神采奕奕,目光坚毅而机智,脸上挂着微笑。她就是这条特运线上的女工程师王学陵。

从原唐山铁道学院毕业后,当王学陵听说部队要征兵去大西北修铁路时,她对年迈的父母和在协和医院工作的哥嫂说:“我学的是给排水专业,大西北缺水,到那里去比留在北京用处大。”

西行的列车晚点近两天时间,总算到了目的地。施工现场尘土飞扬,机声隆隆,热浪滚滚。王学陵跑遍绵延数百里的施工干线,在6000多名筑路大军中,没有寻觅到第二个女性,她的心里悄悄地浮起了一份骄傲和豪迈。

创业是艰难的。军营外,一个不太大的池塘是这儿唯一的水源,不仅缺水,而且水质很差。由于水含盐量太高,硬度大,20多台机车的锅炉积垢太厚,列车“趴窝”了。铁路的修建陷入了困境,王学陵心急如焚。

野茫茫,风萧萧。年轻的姑娘,为了寻找水源,冒着零下三十摄氏度的严寒,深夜奔向黑河边取回了水样。经过水质分析,黑河水是可以用的。她高兴极了。

她和一名副司机组成了一个临时化验室,对机车用水进行炉内处理。数九寒天,他们像发动着的机器一样不停地运转,只穿一件单工作服还汗流浃背。

在她和同志们的努力下,20多台机车又开动了。铁路向前延展的速度加快了,人们的生活用水也得到了改善。

铁路修通后,王学陵担负起整个铁路沿线各站给排水工程的设计和施工管理任务。戈壁滩一遇大的风暴,铁路就被黄沙埋住了,除几个中心站外,大大小小几十个站点都没有水源,全靠火车送水,车站工作人员抗风斗沙,忍饥耐渴,惜水如油。

有一年春节,王学陵在一个小站上和战士们一起包饺子,饺子包好了,送水的火车却被风沙阻截在百里之外。几个刚入伍的战士哭了起来。

“一定要找到水!”王学陵的心在燃烧。

一支电测小分队成立了,一行7人,她任组长。盛夏,她和6名战士背起水准仪、经纬仪、电测仪等,在铁路沿线开始了艰苦的电测工作。强烈的紫外线照射,干涩的西伯利亚寒风侵袭,让她“面目全非”、耳鸣眼花,她只是一笑置之。

一天,她正在一个荒凉的小点上测量,突然沙尘暴来了,太阳瞬间被吞掉了,白天变成了黑夜。她把水准仪和电测仪紧紧地护在怀里,趴在沙地上。风沙在天地间狂舞,撕扯着她的衣服、头发。一小时,两小时……风暴终于过去了。

回营区的路上,王学陵告诉战士们:根据测量情况看,这儿是有水的。将来打了井、种上白杨树,沙尘暴再来就不怕了,咱把它拴在树上。战士们都笑了。

1976年10月1日,她率领测量队来到了新疆测区。在方圆几百公里的戈壁滩上标下了一个又一个有水点后,她举起结满硬茧的手,搓着黝黑的脸,张开满是血泡的嘴笑了。

为了在深埋区打出水井,她从油田请来了钻井队。马达隆隆,气锤声声。打到了预定的深度,井队的技术人员宣布:“这是干窟窿!”工人们放倒了井架。

难道我的电测有问题?深夜,王学陵又反复地分析、计算,查看测绘资料。她相信经验,更相信科学。

“请你们按原来的深度要求继续扩井下管,一切后果我负责。”

井架又竖起来了,钻杆又开始了旋转。水泵运转24小时,水位下降还不足一米,停泵不足两分钟,水立即恢复到原位。啊,成功了。

王学陵捧起清凌凌的井水,喝一口,水是甜的。井队的同志用打出的井水做饭,饭是香的。

水是充足的,又接着打了第二口井,不但为国家节省了20万元的经费开支,而且结束了20多年来“供水难”的局面。

夜以继日的辛劳,超负荷的运转,使她患上了严重的关节炎。她的风湿热已经影响到了心脏,要立即住院治疗。

她相信医生的诊断,但她更相信自己胸膛里那颗火热的心。她坚信自己的意志,可以使躯体在运转中得到调整。否则,心灵的内疚、自己对待事业的那一腔炽热,也会将她烧毁的。

她还是照常身背仪器,奔波于戈壁沙海间,只是工具袋里多了两样东西:一个是酱油瓶,瓶里装满了煎好的中药;一个是牛皮信封,信封里装的是各种西药。

一次在修筑贮水池时,由于身体太虚弱了,她刚登上三米多高的脚手架,两眼一黑,一脚踏空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一块磨盘大的卵石上,脊柱严重扭曲错位。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在她能够咬着牙走向工地的时候,竟拿出了治疗期间绘制的几十张改造供水设备、建立独立水源和更新陈旧供水的构筑图。

强者是不会倒下的。为了使自己的身体适应野外作业的要求,病情稍有好转,她就开始跑步锻炼,春夏秋冬坚持不懈,她奇迹般地强壮起来。

30年来,王学陵长年累月、夜以继日地工作在这遥远的铁路专用线上,奔波于千里沙海间。她不但找到了深藏于戈壁腹地的地下水系,还圆满完成了专用线上大量的上下水设施设计、建造、修缮等任务。如今,贯穿航天城全区的铁路线上,几十个荒凉的小站点都已喷出了清泉,穿上了绿装,变成了一颗颗闪光的翡翠。

火箭从绿洲腾起,雷达、机群在绿茵间旋转、唱歌。春天从她的心里走来,春风荡漾在玉门关外。她常说:“只要你用全部的生命去对待事业,只要你伸开双臂把祖国抱在怀里,冰山也会在你炽热的心里融化,戈壁也会在燃烧的感情中变得柔软青翠。半辈子过去了,我是幸福的。”

编辑:廉颖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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