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俄亥

■文明 王航

巴颜喀拉山腹地，天色渐渐暗下来，气温开始急剧下降，一支队伍正在高原蜿蜒的山道上前行。

“指导员，离宿营地还有多远？”列兵李定泽有气无力地问道。

“快了，就在不远处，大家加把劲。”不一会儿，山坳那头如墨般的黑暗里出现几点亮光，在一望无垠的荒原上如同天上闪烁的星星。

“前方是俄亥村，我们今晚就在那里宿营……”大家早已筋疲力尽，忽然出现的几点灯光，让大家心中燃起了希望。

夜色里，队伍向着灯光继续前进。

几天前，陆军某骑兵连接到上级关于组织野营拉练的命令，教导员带着连长、指导员还有几名藏族战士前去勘察路线。拉练路途人烟稀少，他们从营区出发，走了一天才到达有人居住的俄亥村。

说是一个村，其实就只有牧民仁青东珠一家人住在这里。

高原夜寒，如果在室外搭帐篷居住，且不说战士们无法抵御低温的侵袭，帐篷也极有可能被狂风刮走，而且附近还有狼出没，安全也是个问题。

教导员思来想去，决定试一试，于是便和几名藏族战士来到仁青东珠家里。

一开始，仁青东珠的孙女才仁卓玛见到陌生人，慌忙躲到爷爷身后，眼里既有害怕也有好奇。

“老乡，你好，我们是州上的骑兵连，过几天我们会路过这儿，想借你们的房子住一晚。”几名藏族战士和仁青东珠交谈起来。

一听到是州上的骑兵连，仁青东珠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才仁卓玛跑到爷爷前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战士们头上的帽徽，一脸似曾相识的表情。仁青东珠一家几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天没说话。

教导员感觉情况不对劲，连忙又说：“老乡，实在不行就算了。”说完立马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就在大家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仁青东珠说道，“我家还有几间空屋，如果你们不嫌弃，就将就着住吧。”

……

拉练的队伍到达俄亥村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牧民仁青东珠夫妇带着4岁的才仁卓玛一直在夜风里等待着，儿子儿媳正在给牛羊添加草料，里屋昏暗的灯光里，牛粪燃烧得很旺，火苗不时地从炉子里蹿出来。

俄亥村三面环山，虽然已是初春，但寒风仍如鬼哭狼嚎一般吹着，山顶上白雪依稀可见。

“你们总算到了。”看着风尘仆仆的队伍，仁青东珠夫妇赶忙将他们领到早已被儿子儿媳收拾干净的空屋子里。

明月从群山之中缓缓露出，越升越高。月光轻柔，恍如一层朦胧的面纱罩在群山之上。

高海拔长途拉练让李定泽全身酸痛，虽然闭着眼，但脑海里却异常清醒。“老乡为什么对咱们这么慷慨呢？”他觉得这山里的老乡是如此淳朴和善良，自己和战友们是幸运的，住在老乡的房子里比住在帐篷里温暖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连长特意对大家强调了群众纪律，想悄悄离开，不想再打扰老乡一家。

没承想，仁青东珠一家早就起来了，妻子和儿媳提着奶茶，小卓玛穿着隆重的藏装。仁青东珠叫来孙女小卓玛站在队伍前，一家人深情地向队伍鞠躬。寒风中，仁青东珠含着泪水向大家讲起了4年前的往事——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儿媳在州医院临盆时大出血，若不紧急输血，母女俩就会有生命危险。血站存血不足。危急时刻，血站工作人员立刻想到骑兵连官兵。官兵们接到通知，冒雪飞奔赶往血站。最后，儿媳及时得到供血，母女二人最终获救。

勘察路线那天，教导员带着几个人来到家里，仁青东珠一家看着那身衣服和帽子上的五角星，又听教导员说是骑兵连的，竟然都激动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听完仁青东珠的讲述，大家心里都暖暖的，官兵们脱下手套向仁青东珠一家敬礼致谢，小卓玛也学着队伍的样子将右手举起，眼里充满感恩和敬佩。

队伍向着雪山又开始了新的征程。行军途中，列兵李定泽想，如果不参军，他一定不会经历这样的生活，有些道理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得这样透彻。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却知道你为了谁”这句歌词，觉得浑身更有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