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靶心

■夏董财

夜深了，上等兵贾刚躺在床上，脚上的疼痛像缠绕的丝线扯着绷紧的神经。

前几天，在预提士官战术基础动作摸底考核时，贾刚在最后的冲刺卧倒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回到宿舍趁没人时，贾刚查看伤口，大拇脚指甲翻张着，流着血，十指连心疼啊！但无论体能还是队列，贾刚都忍痛坚持，不让战友察觉，好不容易挨到了打靶前夜，就是为了能够参加临退伍前的最后一次反坦克导弹实弹打靶。

体重75公斤的贾刚，3公里跑是弱项，班长陈玮一直陪跑帮他提高成绩。虽然3公里跑及格了，但关键时刻，战术基础动作考核掉了链子，拉低了他在预选士官中的综合排名。尽管陈玮在连长面前为他力争，“贾刚是好兵，有韧劲，专业训练强，我很看好他”，但贾刚对能否转上士官，心里实在没底。

因为疼，睡不着，贾刚躺在床上，思绪仿佛穿透了漆黑的墙壁，跳跃在浓墨般的云层上，触碰到一颗明亮的星，脑海浮现的画面染上了色彩，顿时变得鲜活起来……

野外训练场，万里无云的蓝天显得寂寥和孤独，顺着导弹控制设备的瞄准镜飘进贾刚的眼里。

训练间歇，贾刚低姿匍匐爬到陈玮身边，轻声说道：“班长……”

“嗯！”陈玮正趴在地上调试装备。

“我让你失望了，我的摸底考核成绩靠后，恐怕转不上士官了……”贾刚的声音越来越低。

陈玮想起新兵下连时胖乎乎的贾刚。那时，他一脸略显青涩却坚定执着的样子，问他为什么来当兵，他说就喜欢当兵。

“成绩靠后咋了？你的专业水平在上等兵里算是拔尖儿的，还是有机会的，别多想。”陈玮说道。

看到贾刚不自信的表情，陈玮沉思了一会儿后，转移话题道：“过几天连队组织实弹打靶，连长把首发机会给咱们了，必须首发命中，旅首长看着呢，不能给连队丢脸，你有信心当好主射手吗？”

“我……”贾刚迟疑着不敢回答，“这么重要的任务，连长能答应吗？”

“你好好练导弹控制设备，回去我请示连长！”陈玮的话就如穿过云翳的霞光，给了贾刚希望。

白天训练结束后，陈玮进了连部，贾刚赶紧拿块抹布在连部门口转悠，门框擦了一遍又一遍，地面也擦得如镜面反光一样。连部屋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只有最后班长的那句话贾刚听得最清楚：“保证完成任务！”

繁复的思绪串成窗外微弱的灯光，也许只有等天亮了，灯光才会熄灭。贾刚翻过身用被子埋住头，“唉！”他不自觉叹了声气。这时他听到有人起床穿鞋，好像是班长。

“贾刚，怎么了？”

“班长，明天我有这个机会吗？”贾刚轻声说道。

“别多想，养足精神。”班长轻声回答。

野外靶场，浮云单薄，微风轻拂，杂草漫向天边。

陈玮调试着导弹控制设备，动作比往常慢了许多。等到实弹架好，贾刚抚摸着军绿色的反坦克导弹，心里有点失落。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连长的声音：“情况通报，主射手负伤较重，由副射手贾刚接替位置！”

“跟平时训练一样，瞄准靶心！”陈玮让出主射手位置，对贾刚说道。

轻风拂过脸颊，贾刚深呼一口气，用瞄准镜观察导弹和目标物的位置关系，整个人好似沉浸在一种忘我的状态里。

在陈玮期待的目光中，贾刚按下发射按钮，导弹带着灼热的火光“唰”的一声飞出去。贾刚屏住呼吸，谨慎操作导弹控制设备，修正导弹的飞行方向。首轮打靶，连长就把目标设在了极限距离上。

瞬时，巨大的爆炸声传来，陈玮按下手中秒表的暂停键，沉默不语。对讲机里的声音划破静谧的气氛：“目标已摧毁，陈玮，你们班任务完成得很出色！”

陈玮深呼出一口气，看向贾刚，却见泪水溢出他的眼睛……

后来，班长贾刚向新战士讲了这个故事。“那是啥任务？”有人问道。“那是一个命中靶心的任务，等你们当上班长就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