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追光的人

■王倩

因常年在野外作业，他们夸耀自己是“高原戈壁揽过月、随舰入海捉过鳖，死人沟里睡过觉、新藏线上追鸟雀”的人。拿过地图细看，还真是！他们走过太多地方，也看过无数美景。一次，他们说起色林错的美，“湖面深邃湛蓝似饱含深情，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画面”。而班公湖就更美了：“日头来去光影流转，那是油画里才有的风景呢！”引得战友们十分向往，恨不得立刻加入团队一起“云游四海”。

可细究他们因日照而黝黑脱皮的脸和说话时那“戏谑”的笑，分明让人觉得这话有待商榷，忍不住再多问一句，便“露馅了”。

周磊是团队负责人。那天，他带着两名上尉军官和一名战士，历经4个月、跋涉数千里，全程与特种作战部队共同机动行军、风餐露宿。每天凌晨4点出发，晚上8点结束任务。等别人都安静下来，他们还要打着手电继续工作到深夜。连续的劳累，他们不仅熬红了眼，更是瘦脱了相。那个酷暑来袭的晚上，周磊边擦汗边感叹：“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也不能改我之乐！”话音刚落，便倒在睡袋上响起了鼾声。

在康西瓦执行任务期间，每晚任务结束，他们要走一大段盘山路才能返回宿营地。那天晚上大雨滂沱，泥石流汹涌而来，他们的车被卡在盘山路上。抬头是泥沙翻滚、低头是万丈悬崖，前后方的路全被泥沙拦截。上尉李德祥在西藏土生土长，也没见过这样飞流直下的泥石流。若是哪块大石头不厚道地砸到车上，能不能活下来暂且不说，那些前期测试出来的大量数据该怎么办？他们在车里如坐针毡，恨不得抱着电脑一路冲出去。好在救援队破除万难匆匆赶来，4个小时后他们脱离险境。

那次乘车通过青藏线，他们不偏不倚在传说中的“死人沟”遇到强劲风沙。汽车无法前行，只得停车过夜。长夜漫漫，夹杂着大量沙石的风一刻不停地敲击着车窗。他们的心一直悬着，一刻都不敢合眼，生怕稀薄的氧气不够用，还没来得及上阵就掉了队。也许是被他们坚定的意志所打败，第二天一早，沙尘暴隐隐退去。汽车再次踏上征程，他们竟转眼就沉浸在了路边的风景中。

“在外风景再好，也不如家中小院啊！”闲聊时，他们一般不说这话，因为每次谈及，幸福之余都夹杂一丝丝辛酸。周磊来自江苏，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在外执行任务。如今儿子5岁了，面对爸爸时还总是带着些羞涩和陌生；上士金鹏是河南人，随队参加任务路过家门时却不敢下车，怕耽搁大家时间；李德祥一次次进藏、一次次梦归故里，却从未提过“回家”二字；为试验任务奋斗了几十年的高级工程师孙兆友，更是将内心情感写进诗里：不要问我们有多苦，请看新时代的军人有多幸福。前辈打下的如画江山，我们满腔热血、铁骑轻逐。站在巨人的肩头上，赓续精神、上下求索，是吾生之使命、死之归途。

他们就是这样一群人，用无言表达大爱，用信仰砥砺征途，用初心追寻前方的光芒。若问他们，海拔3000米高不高？答案是：高度再高都是起点，因为理想信念比天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