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一座山

■唐宝洪

辛丑年秋末，我前往闽西探访中华苏维埃共和国金融事业的历史。在永定太平区信用社旧址西陂裕安堂，在闽西工农银行旧址虎岗崇德楼，在福建省第一个中共农村党支部旧址湖雷万源楼，在永定暴动旧址金砂金谷寺，直到走进阮山的故居庆源楼，与他的后人不期而遇。我一次又一次地“遇见”阮山这个名字，他是福建省农村第一个中共党支部的创建者，是红色金融事业开拓者。定格在展厅相框里的阮山，如一座山般在我眼前拔地而起。

阮山，1888年生于闽西永定湖雷镇上南村一个普通农家。童年时，因家境贫寒，阮山无法上学，白天也要干活，只能借别人的书，在一盏小油灯微弱的灯光下，埋头攻读到深夜。后来靠亲友们的资助，考入福州法政大学堂。1912年，阮山毕业后，回归故里，募捐创办“毓秀学堂”，培养具有新文化新思想的农家子弟，走教育救国的道路。然而，在那个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年代，阮山教育救国的梦想破灭了。他写下这样一首诗：“三十四年一梦消，千秋业绩尚漂萍。劳工若得展眉日，抛书洒血赛封侯。”诗句中，洋溢着他献身劳苦大众解放事业的豪情壮志。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后，阮山如饥似渴地大量阅读马克思主义的书籍。1923年又前往广州，接触到共产党人，领悟到只有马克思主义才能救中国，才能让中华民族走向繁荣富强。1926年初，阮山面对中国共产党党旗庄严宣誓。从此，他信仰如磐，在革命的路上坚定前行。阮山在中共厦门总干事会书记、中共永定支部书记、永定暴动副总指挥、红军团长、闽西工农银行行长、闽西苏维埃政府财政部长、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教育部社会教育局局长等岗位上兢兢业业，奋发有为；他坚决服从党组织决定，从不计较个人得失甚至生死，在主力红军长征后，留下来坚持敌后游击战争，实现了“为苏维埃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誓言。

1929年5月，阮山被推举为永定县湖雷区革命委员会主席。他一边坚持革命斗争，一边利用业余时间创作了《救穷歌》《耕田苦》《土豪恶》《军阀的罪恶》等山歌。这些歌曲通俗易懂，深入人心，在老百姓中广泛流传，为发动群众、鼓舞斗志发挥了重要作用。

1929年春，阮山家的房子被敌人烧成瓦砾，他的亲人或牺牲或被敌人投进监狱。这些，他都坚韧地承受下来。为了纾解苏区巨大的经济困难，1930年11月，闽西苏区创办了闽西工农银行。由于阮山在永定县苏维埃政府主席的任上成功开办了该县9个区的信用合作社，在金融方面显示出卓越的才干，他奉命出任闽西工农银行首任行长。阮山在异乎寻常的艰难情况下，制定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制度；吸收股金，发行纸币，收购金银，发展社会经济，实行低息借贷，发展贸易，增加金融收入；鼓励和组织商人把苏区的土特产运到白区出售并从白区购进苏区急需的药品、食盐、布匹等物资，与敌人展开经济战线的斗争。

中央苏区沦陷后，敌人对苏区干部群众进行疯狂报复，对红军和游击队进行残酷的“清剿”。敌人获悉那个用一首山歌就可以鼓动群众跟共产党走的阮山还留在闽赣边界打游击，遂在各地张贴通缉阮山的公告，悬赏一千块光洋买阮山的人头。1934年隆冬一个寒风怒吼之夜，在长汀县四都谢坊村河坝，可耻的叛徒为了赏金杀害了阮山，凶残地割下阮山的头颅去领赏。阮山的生命停止在了46岁，他的照片仅有一张遗存下来。1965年，中共福建省委和省政府拨款维修了阮山的故居庆源楼。1984年，福建省老区办拨出专款，对庆源楼加以修缮……

阮山的曾孙把阮山这张唯一的照片通过微信发到笔者的手机上。我点开这张珍贵的照片，久久凝视着照片上的阮山。照片中的阮山目光如炬，我分明感受到了山一般的坚定与厚重。仰望那座山，我分明看到了广袤而壮阔的天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