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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捞

2021-11-17 10:03:00 来源:解放军报 作者: -标准+


■胡世宗


作家小记

胡世宗 作家、诗人,1980年加入中国作协,创作出版文学专著72部(含17卷《胡世宗日记》),主编、编选文学作品集46部,有作品收入中小学课本,曾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

前几日,有地方单位请我去给他们讲长征,主题是长征途中自然环境严酷恶劣,又有追兵阻敌,但为什么经过长征,红军不是弱了,而是强了?

面对这个主题,我庆幸自己1975年和1986年两次重走长征路。我翻阅着6个写得密密麻麻的采访本和留下的数十张已经发黄了的珍贵照片,回想着在这条漫漫征途上留给我的一幕幕难忘的记忆。

有些故事,听过一遍就永远地铭记了。在广东韶关仁化城口,我访问了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他从亲身经历的一个特殊事件中了解了红军。他叫易牛仔,曾是一家商店的店员。红军一进城口,店老板就跑了,留下他看守店门。红军来店里,从不乱拿东西,买什么都按价付款。红军听说易牛仔会杀猪,便请他杀了三头猪,给他杀猪钱,他不要,红军就给他割了几斤猪肉。过了几天,国民党飞机来轰炸,炸死了易牛仔怀孕的妻子和他们的女儿。红军像亲人一样劝他不要伤心,帮助他掩埋了妻女,处理了后事。红军离去时,易牛仔要随红军走。红军的领导说:“不要去了,不要去了,你还有好几个孩子要照看……”我访问易牛仔那年,他76岁了,有两个儿子,5个女儿,已是儿孙满堂的人了。说起这段往事,泪水又止不住地从他那干涩的眼里流淌出来。

长征路上的老百姓,就是从红军指战员的言行,在心里认定:这些扛枪的人啊,像亲人一样温暖。

过草地之前,每个红军战士分得一二公斤的麦子。大家把这麦子看得和生命一样的宝贵,都用干粮袋把它仔细地装起来,走路背着它,睡觉枕着它,就靠这么点儿口粮,要走出茫茫的草地呀!

一天,队伍过水草地时,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孩子的哭声很凄惨,令人心痛。大家到了跟前才发现,一个面黄肌瘦的妇女带着两个孩子坐在路旁。孩子皮包骨,很是可怜。他们的亲人被白匪杀害了,住的破房子也让白匪给烧了。母子三人逃出了虎口,但却无家可归,饥饿正折磨着他们。

队伍继续前进时,大家发现战士谢益先不见了。不一会儿他自己追上了队伍,但同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比如,以前一到宿营地,他就忙着帮大家拾柴、烧水;现在只要一放背包,他就一个人悄悄走开了,等大家吃完了随身带的干粮,他才露面。后来大家发现,他在大家吃东西时,一个人跑一边去扯把野菜吃,有时连野菜也吃不到。班长就问他,他总说他还有粮呢!实际上,他走路总打晃,时常紧裤带。这些细节被大家看到眼里了,只是见他工作丝毫也没松懈,每次往远一点的地方送信都会有他,也就没多想。

终于有一天,他躺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起来。临牺牲时,还喃喃地叨咕着:“那两个孩子不知怎么样了?”

队伍走出草地那天,大家又看到了那个面黄肌瘦的妇女。她仍带着两个孩子,手里多了一条洗得干干净净的干粮袋,上面有白线绣的一个“谢”字。

红军战士谢益先,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人。那妇女和孩子,与他非亲非故,但他毅然决然地宁可饿死自己,也要把仅有的干粮送给她们,让她们活了下来。

什么是红军?红军是视百姓为亲人的队伍,是人民的子弟。这样的队伍无论走到哪儿,都能遇见亲人。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困难,都有数不清的亲人来帮助。

那天,我讲完以后,他们单位的领导起身与我握手,说我讲得很恳切,给他们心里燃起了一把干事业的火。我说,重走长征路时,我曾问自己,重走意味着什么?我琢磨出两个字——打捞。我们十分需要打捞沉淀在历史长河中的珍宝,但我们更需要百倍、千倍地创造。

编辑:廉颖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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