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号
◎ 文 《法人》杂志全媒体记者 王茜 见习记者 姚瑶
夜校的风吹到了全国各地青年上班族的生活中。近年来，上夜校成为不少年轻人的选择。乐器、舞蹈、摄影、烘焙······白天上班，晚上学艺，成人夜校以极高的性价比和灵活的自由度在成人消费市场占据了一席之地。然而，随着一些“野生夜校”的加入，部分夜校出现了课程质量和管理等方面的问题，一些法律风险也随之而来。
白天上班晚上学艺
丹丹（化名）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她告诉《法人》记者，她在某成人夜校报名了一个月的课程，课程种类非常丰富，她可以自由选择学习内容。“一般来说，同一个夜校有多种课程可以选择，有的围绕乐器、瑜伽等项目专门开班培训，按项目收费；也有综合类的，每天安排不同的固定课程，学员根据爱好随意选择，按照课时收费。”丹丹告诉记者，她报名的就是按照课时收费的综合类课程。
▲4月1日，青年夜校学员在浙江省湖州市职业技术学院学习陶艺。CFP
“前段时间我上了一周声乐课程，后来又转班上了几天戏曲课，过几天准备体验一下手工课程。”丹丹报名成人夜校最主要的目的是丰富生活，既能学习技能，又能放松解压，还可以结交新朋友。“大家报的都是自己感兴趣的课程，便于互相交流。”
相比白天开设的培训班，夜校主要将时间安排在晚上7点以后。“对于上班族来说，下班以后才有自己的休闲时间，而夜校的课程在我们忙碌一天后开始，并且价格相对较低，每节课大约50元到60元，对有一点预算并且希望培养爱好的人来说非常实用。”丹丹说。
近年来，成人夜校需求激增，市场规模不断扩大，据《中国成人学习市场行业报告》显示，2022年，中国成人学习市场规模已达5762亿元，预计2027年将达到1.04万亿元。相较于传统的夜校，成人夜校课程从传统的职业技能培训和学历教育扩展至兴趣培养，课程内容涵盖舞蹈、声乐、摄影、烘焙、非遗文化以及心理舒压等多个领域，满足“技能+兴趣”双重需求。
据记者走访观察，目前，市面上的成人夜校主要形式包括线上夜校和线下夜校。线上夜校由一些具有人气的网络博主组建交流平台，在线上进行知识或技能分享并收取一定费用。线下夜校则是在城市中的固定地点开展课程教学。办学主体除了官方机构（如街道团工委、团委、文旅部门等）牵头的公益性夜校，还包括民间夜校联盟、职业培训机构、个人创业者等。甚至出现了“招生中介”，机构与第三方合作引流。在线教育平台的兴起打破了时间和空间限制，也为夜校发展带来了新机遇。
广东广和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尹玉曾担任多间学校、教育机构的法律顾问，对该产业有较为深入的研究。她告诉记者，公立机构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等方式提供公益性课程，或引入第三方机构统筹负责，此类夜校不仅收费亲民，在政府和行业协会、艺术院团、公益组织等专业部门的有力支持下也能够确保教学质量和专业水准。民间夜校则以灵活性和低价策略吸引用户，主要通过组建线上社群招揽学员，统计学员意愿，对接培训机构，以团购形式降低课程价格。“这类民间夜校往往是成人夜校的监管盲区，也是法律风险频发的重灾区。”尹玉说。
成人夜校良莠不齐
记者在走访多家民间成人夜校期间，发现不少夜校相较于几年前，开设的课程种类更加丰富，曾经某些夜校只开设乐器、声乐培训，现今已有舞蹈、茶艺、手工等课程培训。然而，某些夜校虽然课程种类增加了，但也出现了课程质量下降、管理混乱等问题。
北京某成人夜校开设了一季度课程培训，共10节课，费用约1000元，周一至周五每日均有固定课程，学员可自由选择上课时间。记者向该夜校工作人员咨询师资水平，但工作人员回答较为模糊，只表示教师具备专业水平，并未详细介绍教师的从业资格和工作经验。
另外，课程质量差也是成人夜校被诟病的原因之一。消费者彭敏（化名）告诉记者，她曾经报名过一个插花的夜校课程，每节课收费60余元，一共可上10节课，费用需一次性交齐。彭敏付费体验后发现教师水平一般，课程节奏慢，原本应为1.5小时的课程，由于老师经常课上跑题，所以课程被严重“注水”，效率较低。
“老师也向我们推荐过其他收费更高的课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的课程收费较低，所以老师没有投入更多精力，影响了课程质量，总之体验较差。”彭敏说。
随着“野生夜校”入局，市面上逐渐出现了供需不平衡的现象。彭敏曾经在线上平台联系过一家成人夜校，报名学习烘焙，但该课程班必须要有15人报名才能开设，课程负责人建议彭敏联系介绍几位学员一同报名。然而，彭敏花费了很多精力只联系到一位朋友报名，最终由于没有凑齐报名人数，课程没有开起来。彭敏认为，该夜校招生能力有限，学员为了能够上课还需要联系介绍客源，太过耗费精力，并且课程并无优惠，很不划算。
据了解，近几年，民营成人夜校在发展过程中，出现过不少问题，一位曾在某成人夜校工作过的运营人员向记者透露，几年前，市面上很多私立的成人夜校都有不合规的情况，有的为了竞争招生，先以低价诱惑学员报名，在学员体验课程时，老师则会推荐其他高收费的课程，并且以折扣吸引学员在线上平台为体验课打分好评。
尹玉认为，线上平台通常难以对经营者的行为进行有效防范和制止，虽设置了举报机制，但在实际操作中，一旦出现问题，如商家或组织者跑路，由于缺乏有效的技术支持和规范框架，消费者将陷入维权无门的困境。
“另一方面，数字化教学模式尚有局限，供给不足。大多夜校课程还是传统的面授模式，受到时间、空间的限制，需要一定的资金统筹报名组织、师资招募、场地选择等，故夜校资源分布严重失衡，北京、上海、深圳等城市的夜校数量多、师资优、设施全，而中小城市和偏远地区则资源匮乏，发展滞后。还需要注意的是，部分学员因课程质量不稳定或时间冲突放弃夜校学习，夜校课程完成度不高，用户粘性不足，同样是夜校产业发展面临的一大问题。”尹玉表示。
记者走访中发现，不少成人夜校开设的地点较为偏僻。某成人夜校负责人告诉记者，开设线下成人夜校成本较高，距离市中心远一些可以降低成本，但也正因如此，很多学员考虑到地点太远而放弃。
新兴产业面临新挑战
北京天驰君泰（青岛）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杨立杰分析，成人夜校作为新兴产业，近年来面临诸多挑战。“某些城市公益性夜校供给不足，无法满足年轻人的庞大需求；另一方面，许多夜校课程因报名人数不足无法开班，或供给过剩导致资源浪费。”杨立杰说，当前夜校面临的挑战还有教学质量参差不齐，部分夜校为追求利润，低价引流后课程缩水、师资不达标，教学质量不高，甚至频发虚假宣传。另外监管滞后也是一个问题，有的机构资质审核不严，有的夜校无证办学，合同条款模糊，退费等纠纷时有发生。
记者了解到，相较于面向未成年人的夜校，成人夜校的市场化程度更高，治理难度较大。“成人夜校课程种类多、合同条款灵活复杂，易隐藏霸王条款或模糊责任。”杨立杰表示。
尹玉认为，成人夜校的运营主体多元，市场化程度较高，竞争激烈。
尹玉表示，现有监管体制未能有效回应成人夜校多元主体的规制需求，加大了治理难度。此外，一些成人夜校借助线上社群或平台招揽学员，消费者往往只能依赖社群消息和组织者的言语描述了解课程质量、师资力量等信息，而组织者常有所隐瞒或仅展示夜校课程的某一方面，无法让学员提前全面了解课程的真实情况，使得一些侵权行为更加隐蔽难辨。
杨立杰表示，该产业应当加强办学资质审核，建立“白名单”公示制度，同时规范广告宣传和收费行为，推行标准化合同模板，明确退费条款，禁止捆绑销售。此外，还应实行动态监管机制，定期抽查课程质量与宣传的真实性，建立“黑名单”惩戒机制以保障成人夜校健康发展。
“我认为应加大公益性夜校的投入，提高供给能力，同时加强对营利性夜校的监管，引导依法依规经营。当然，也要加强行业自律，推动成人夜校产业健康可持续发展，进一步完善相关法律法规，为夜校产业提供更加完备的法治环境，加强消费者教育，提高消费者对夜校的认知和辨别能力，引导其理性选择夜校。”杨立杰表示。
杨立杰建议，推动“政府监管+行业标准+消费者意识”的三维治理模式，平衡市场活力与合规性，让夜校真正成为知识普惠的可靠平台。
尹玉向记者分析，从监管角度来看，应加强行业规范建设，明确市场准入门槛，“例如，在监管执行过程中，政府部门应明确准入门槛，对行业术语和定义、从业人员的基本素质要求、办学资质、师资力量、课程质量、真实性要求、场地硬件等作出规范要求，并明确各主体的责任和义务”。
“此外，还应完善行业自律机制，行业协会可与政府监管部门、消费者权益保护组织建立合作关系畅通投诉举报渠道，加强群众监督力度。监管部门应当畅通群众反馈及投诉举报渠道，依据其所收集的有关夜校的问题线索，对消费者投诉举报情况进行重点监督，为消费者提供便捷、高效的维权途径。”尹玉表示。
编辑：乔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