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近日，广东惠州发生了一起令人痛心的事件，6岁女童被天降螺丝刀砸伤，伤势严重。我国民法典和刑法均对高空抛物行为进行了规制，但类似事件仍时有发生。那么，当前的法律制度是否还有完善空间?物业公司需要承担何种责任?如何杜绝高空抛物的出现?本刊特推出一组报道，以供参考。

　　本刊记者 徐明皎

　　近些年，高空抛物案件屡屡见诸各类媒体，其引发的纠纷引起社会广泛关注。

　　如何规制高空抛物行为，我国已有较为完善的法律法规。不过，在一些学者看来，现行民法典尚不能完全与刑法衔接，还需行政法介入，以织密法网，防范高空抛物行为。

　　不断完善立法

　　10月12日下午，6岁女童依依遭遇了一场横祸。在广东省惠州市某小区，依依被高空落下的螺丝刀扎入头部，陷入昏迷。据报道，惠州警方已介入调查。

　　层出不穷的高空抛物现象，对公共安全造成很大隐患。如何治理这一城市顽疾，我国法律一直探索不止。民法典对高空抛物造成的侵权行为进行了详细规定。2020年底出台的刑法修正案(十一)，将高空抛物行为单独入罪。

　　北京市京都律师事务所律师张小峰分析说，对于高空抛物行为，根据行为的动机、抛物场所、抛掷物的情况以及造成的后果等因素，可能涉嫌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等;如果行为人过失导致物品从高空坠落，则可能涉嫌过失致人死亡罪、过失致人重伤罪或者重大责任事故罪。

　　另外，根据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五十四条第一款规定，高空抛物造成他人损害的，高空抛物侵权人要承担直接责任。

　　据张小峰介绍，在行政法规方面，目前没有特别明确的规定。根据以往司法实践，如果存在高空抛物行为，但不构成刑事犯罪的，可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给予行政处罚。

　　但在实践中，对于高空抛物案件，公安机关对行为人进行治安管理处罚的情况并不多见。

　　行政法律规范尚显不足

　　在一些学者看来，高空抛物的法网还需进一步织密。

　　按照我国刑法规定，从建筑物或者其他高空抛掷物品，情节严重的，才处以刑罚。对于何谓“情节严重”，目前尚没有明确的司法解释。不过，多数研究者认为，应该严格限制解释，全面考察行为的社会危害程度。只有达到刑罚当罚的程度，才能被评价为“情节严重”，以免导致高空抛物罪的不当扩张适用。

　　刑法学博士、扬州大学法学院讲师贾长森解释说，根据刑法的入罪原则，刑法仅关注严重危害社会行为，只有当其他部门法无法有力规制才需要动用刑罚手段。

　　在贾长森看来，目前高空抛物的民事责任和刑事责任还难以有效衔接。

　　民法典规定，只有“造成他人损害”才能追究侵权责任，而刑法要求“情节严重”。“这势必会导致对那些未造成实质损害的行为因没有法律予以规制而不需要承担责任。”贾长森表示，“如果因法网的漏洞而让实施危害社会的人逃避法律惩罚，则会对整个法律体系适用的效果产生不利影响”。

　　贾长森建议行政法及时介入。“非刑事法律的及时介入可以起到防微杜渐，在危害行为产生初期就能形成震慑效果。”在他看来，如果行政法规能在刑法之前提前介入，对高空抛物行为进行行政处罚，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避免严重危害后果的发生。

　　最高人民法院司法大数据基地特聘研究人员达朝玉曾撰文表示，高空抛物罪的定性是行政犯，在民法和刑法之间，需要行政法作为桥梁。

　　不过，目前在高空抛物问题上，行政法律规范尚显不足。

　　治安管理处罚法对高空抛物行为没有明确规定，该法第二十三条详细规定了包含五类场所发生的扰乱公共秩序的行为，但没有包括高层建筑物，也没有规定高空抛物行为。在贾长森看来，目前，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对高空抛物行为进行行政处罚依据还不够充分。

　　建议修改治安管理处罚法

　　据了解，目前北京、河南等地地方条例已将高空抛物行为纳入不文明行为予以规制。贾长森认为，地方动用行政手段对高空抛物行为进行处罚可以弥补刑法中高空抛物罪留出的空白，有利于实现对高空抛物行为的预防和惩处。但地方法律规范规制高空抛物行为也面临一些问题：一是地方动用行政手段对高空抛物行为进行规制并不具有普遍适用性;二是这些做法缺乏相应的法律依据。

　　“通过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将高空抛物行为纳入治安处罚的范畴，不仅可以在全国范围内明确适用的条件和标准，而且也为地方行政机关进行行政处罚提供法律依据，是治本之策。”贾长森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在他看来，将高空抛物行为纳入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制范畴，避免了法律规范较大幅度的调整或修改，相比其他法律规范具有先天优势。他建议，在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三条中增加一项，采取列举的立法模式，将高空抛物行为与其他场所实施的扰乱公共秩序的行为一起纳入该法规制范围。

　　达朝玉同样认为，高空抛物行为的治理完全可以纳入治安管理处罚法，且不会造成其他部门法的混乱。建议在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节妨害社会管理的行为和处罚部分明确规定：从高层建筑物往下抛掷物品的，对相关责任人员处五百元以上一千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处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上一千元以下罚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