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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昌健：农民搞科研，也能让土里长出“金子”来

核心提示：在湖南省常德市临澧县四新岗镇白云村，全国人大代表沈昌健很有名气。2013年前，他因为和父亲沈克泉坚持35年育种杂交油菜，在十里八村出的是“傻”名。2013年底，他登上了央视，获得“感动中国”人物的荣誉。沈昌健说，最开心的事是培育出了油菜新品种，让农民的口袋鼓起来。

成功的道路有千万条，农民沈昌健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脱贫的方式有千万种，代表沈昌健选择了一种最不讨巧的。

在湖南省常德市临澧县四新岗镇白云村，全国人大代表沈昌健很有名气。2013年前，他因和父亲沈克泉坚持35年育种杂交油菜，在十里八村出的是“傻”名。2013年底，他登上了央视，获得“感动中国”人物的荣誉，从此家喻户晓。再之后，他当选为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

全国人大代表沈昌健在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湖南代表团审议报告时发言。（沈昌健供图）

8月8日，《中国人大》记者见到了列席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一次会议的沈昌健。他分享了一个喜讯，“沈杂油1号”杂交油菜新品种终于有了“身份证”，顺利通过农业农村部种子备案登记，拿到国家“非主要农作物品种登记证书”。

“这是我们父子两代人的心血和汗水！”沈昌健说，农民自己研究培育出的杂交油菜种子被农业农村部审定通过，进行备案登记，在国内尚属首例。

从“油菜地”到“大会堂”，从“农民”到“代表”，沈昌健满怀信心：“作为农民，我要尽快推动这个油菜‘金种子’转化成生产力，助力脱贫攻坚，为农民增收、农业增效作出贡献。作为人大代表，一定会敢于担当，为群众发声。”

“一定要把欠别人的钱还上，做一个有信仰、有承诺的人”

恐怕绝大多数人不会想到，有着“感动中国”人物和人大代表双重身份加持的沈昌健，现在还欠着一笔说不上外债，但又是人情债的钱。他说：“还差十几万块钱，我就能把好心人资助搞科研的钱还给她了。我和父亲一样，一定要把欠别人的钱还上，做一个有信仰、有承诺的人。”

农民搞科研，尤其是接力坚持了42年，沈家的艰难可想而知。沈昌健说，几乎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杂交油菜科研上，一家人一直过着清贫的生活。

全国人大代表沈昌健创立的湖南省临澧县杂交油菜太空育种基地，拥有高产油菜示范片2000多亩。（沈昌健供图）

其实，沈家并不困难，甚至属于最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沈昌健的父亲沈克泉是当地的致富能人。上世纪90年代，沈昌健和妻子开客运中巴车，每天纯收入就有200多元。

直到1996年，当时沈家已经欠下几千块的外债，能借的亲戚朋友也都借了，眼看着油菜杂交的试验就要半途而废。这时沈克泉盯上了家里仅剩的财产，也是唯一的经济来源——中巴车。为了试验能够尽快开始，沈克泉对儿子说：“昌健，把车卖了吧。”沈昌健二话没说就卖掉了中巴车，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从此他也不得不跟随父亲“种油菜”。

为了追逐杂交油菜梦，沈家负债累累。油菜每年只能种一季，种子的审定需要至少4年的时间，每年都要送审，而每年的审定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过去的沈昌健家，像样的电器仅有一台电视和两台用来贮藏油菜种子的冰箱。平时家里很少吃肉，沈昌健给读大学的女儿规定：早餐2元，中餐3元，晚餐3元……

生活上的艰难不是没让沈昌健动摇过，每每回忆起过去，他都会眼眶湿润。“好像是2004年，我和父亲找到了中国杂交油菜之父、中国工程院院士傅廷栋。在傅院士家里，他不仅找出几个较为对口的种质材料送给我们，并且画了一张图纸，说明如何转优。在傅院士的指导之下，我们充满了希望，坚定了农民可以搞科研的信心。”

2009年12月8日，病重的沈克泉把沈昌健叫到床前：“我们家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不知道要怎么去感谢这些年一直支持帮助我们的人。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把杂交油菜搞成功，这是对他们最好的感谢。”

不久，沈克泉病逝。他留给儿子沈昌健的除了重重的托付外，还有因为搞科研欠下的28万元巨额债务。“这28万元的债务，对于一个农民来说，是看不到希望的，那时我真的很想放弃。当时，有很多人都在帮助我，让我坚持。”

“感动中国播出之后，一位来自北京的好心人，跑到湖南找到了我，看到我的油菜基地后，当场就资助了30万元。那时候，我既不知道他是干什么工作的，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沈昌健说，他对我没有任何要求，“在电视上看到了我们一家人的故事，觉得大家都是辛勤劳动、心地善良的人，就是想帮助我一把。”

沈昌健说：“匆匆一面，连我请他吃饭，他都是自己掏的钱。有了这笔钱，我还清了外债，剩下的用在了研发杂交油菜新品种上，分别到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等油菜种植主产区去做试验。后来，他再一次到我家里去，我才知道他叫王子坪。没想到的是，他又给我资助了10万元。”

“我一直在想，一定要努力，把杂交油菜做好，这样才是对得起关心支持我的人。”沈昌健说。

但天有不测风云，帮助沈昌健的王子坪同样也遇到了难事：家人生了大病。“人家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虽然资助的时候没有说让我还钱，但我不能忘了人家的恩。到现在为止，我还差十几万元没有还上。我知道，一个人在艰难的时候，有人站出来帮助你是多么的重要。现在他遇到了困难，我还没有能力去帮他，但一定要有这个心，把欠别人的钱还上。”沈昌健说。

沈昌健有一本账，每一个人的帮助铭记在心：吴友云支持1万元科研经费；常德市科技局支持3万元；常德市澧县涔南乡农技员陈章华出钱又出力……

“有了党和政府的关心支持，好心人的帮助，才有了‘沈杂油1号’这么好的结果。”沈昌健说，过去，最开心的事是培育出了油菜新品种，现在自己的心思更大了，要让中国农民种上农民自己研发的油菜新品种，让农民的口袋鼓起来。

确实，沈昌健的农民本色并未因他的荣誉而变色。沈昌健当选为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后，2018年来北京参加全国人代会会议前，他觉得需要置办几件行头，买上一件白衬衣成为当务之急。一开始，他看中一件单价150元的衬衣，但这远远超出了他的心理价位，毕竟他的“换算单位”是“一百多块钱就是一担谷子”。在他赴北京的前一晚，沈昌健终于狠下心来，花了134元，置办了两件白衬衣。

“油菜花开幸福到，土里也能长出‘金子’来！”

以前，由于种植常规油菜不赚钱，农民种植油菜的积极性不高，即使有农民栽种油菜也只为自给，因此导致农田冬荒严重。况且常规油菜每亩产量只有100公斤左右，亩产值只有600多元，除去成本，农民所剩无几，因此多数农民都不愿意种植油菜。

沈昌健说：“于是，我萌生了带领村民们种油菜的想法。2014年，我带头在村上种植500亩油菜。”

沈昌健为了引导农民将冬闲田利用起来种植油菜增加收入，一方面搞好示范，将研究培育的油菜新品种“沈杂油1号”在临澧县三个乡镇大面积种植，打造万亩双低高产油菜产业示范园。

当地农民看到沈昌健示范园中的油菜枝盘高大莢角多，纷纷上门讨教油菜栽培技术。他抓住这一机会，免费举办油菜栽种技术培训班，向农民传授油菜种植技术，激发农民种植油菜积极性。另一方面免费为当地农民提供优质油菜种子，并进行油菜栽培技术指导。同样一亩油菜，种上沈昌健提供的油菜新品种，亩产量达到150多公斤。

“当时那个场景，我到现在还记得。”沈昌健告诉记者，村里掀起了种油菜的热潮，他向周边农民无偿提供自己研究的优质高产油菜种子，油菜籽转化为菜籽油，让广大农民从油菜产业中增产增收，得到实惠。

截至目前，沈昌健创立的湖南省临澧县杂交油菜太空育种基地，拥有高产油菜示范片2000多亩，为附近农民提供1000多人次的就业岗位，兑付农民工工资达50多万元。

“感谢沈代表为我提供油菜新品种和油菜种植新技术，让我走上致富路。”四新岗镇白云村贫困户徐淑玲逢人就说。前些年徐淑玲是当地有名的贫困户，家中上有80多岁的公公婆婆，儿子在上大学，丈夫长年患病基本丧失劳动能力，全家人生活就靠徐淑玲一个人栽几亩薄田维持，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从2016年起，沈昌健在自己流转的农田中无偿让出100亩给徐淑玲进行规模化油菜种植，并免费提供种子技术。现在，徐淑玲每年油菜种植收入达10多万元，早已脱贫。

“这在过去是想都不敢想的，以前家里的收入不稳定，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置在家，偶尔出去打打零工，维持下生计。”徐淑玲笑着说道，哪像现在生活稳定了不说，每年还可为家庭增收几万元。

“以前我们村村民都不愿种油菜，主要是产量低，成本高，得不偿失。”新安镇沙龙岗村村民苏增对前来参观的人说：“我们沙龙岗村三组20多户村民连续三年种植沈代表提供的油菜新品种后，亩平收入达到1500多元，年收入比以前多了不少。”

“油菜花开幸福到，土里也长出‘金子’来。”沈昌健说，他和父亲的油菜科研梦，初衷就是通过研究培育出优质、高产油菜新品种，助力乡村振兴，帮助农民增产增收，脱贫致富。

“党和国家给了我这么高的荣誉，其实我没有做些什么，只是做了一些我父子两代人喜欢做、想做的事——追求油菜籽的高产梦。我是60年代出生的人，那时候一家9口人，每年的食用油只能分到几公斤，我的初衷是要改变这种艰苦的生活。”沈昌健说，所以我跟随父亲脚步走上了追求油菜高产的路。

如今，沈克泉、沈昌健父子两代人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沈杂油1号”通过了农业农村部的审定。据介绍，“沈杂油1号”产量高，品质好，增产优势明显，试验亩产最高达235.5公斤；抗倒伏，适宜机播机收；与其他菜籽油相比，“沈杂油1号”菜籽油具有低芥酸、低硫代葡萄糖苷的“双低”特点。利用“沈杂油1号”生产的富硒菜籽油可以和加拿大橄榄油媲美，因此“沈杂油1号”堪称杂交油菜中的“金种子”。

在农民搞科研这条路上，沈昌健既遭到过别人的冷嘲热讽，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他始终认为，做人要有自己的梦想和志气。只要自强、坚韧、奋斗，就一定能实现梦想。（于浩 林宜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