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号
目前，国内已经有城市发布了应对甲流的应急预案
“我们虽然无法阻止流感的到来，但该过去的终归会过去”
《法治周末》记者 高原
这个初春，甲型流感正在各个城市蔓延。
2月下旬的一天傍晚，北京市民柳阳（化名）正在幼儿园门口排队接孩子，“听说大五班的孩子要排在最后接”，有家长在队伍里念叨了一句，这句话像在水面上扔了颗石子一样在家长群里蔓延，家长们一下子紧张起来。
“又有疫情了吗？”“是流感吗？”柳阳和很多家长一样搞不清楚状况，不过接下来的一周，她发现身边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发烧，药店的奥司他韦出现断货，儿童医院的孩子排起了长队，柳阳这时候明白，甲流来了。
发烧，抢药，发热门诊排队，似曾相识的场面再度上演，而这只是全国甲流的一个切面，甲流的高发，公共卫生系统又该如何面对这次冲击？
甲流高峰后移
2月的最后一天，柳阳的“靴子”终于落地。
凌晨3点，4岁的儿子突然醒了说口渴要喝水，额头滚烫，额温枪温度显示39.5°C，柳阳赶紧给儿子喂了美林（美林布洛芬混悬液），不过效果甚微，儿子的体温并没有太明显的下降。
第二天早晨，儿子的体温已经超过了40°C，同时伴有腹痛，平时最喜欢吃的豆沙包也没有胃口，柳阳和爱人赶快带孩子到首都儿科研究所，“当时的门诊大厅挤满了家长，挂号机前的队伍排到了墙根，一眼望不到头。”柳阳告诉《法治周末》记者。
甲流病毒是常见的流感病毒，在过去，它一般流行在冬春季，直到今年2月，甲流突然以散发性、暴发性的增长登上热搜，在全球2022-2023年的流感季已经基本清零的前提下，我国目前甲流已经指向了一个趋势——“高峰后移”。
2月28日，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发文称，在过去的一周内流感的病例数量相较于2019年上升了78%。不仅是北京，包括上海、深圳在内的中国许多城市，甲流开始冒头，多地学校的部分班级也因甲流而发布停课通知。
最新发布的流感监测周报显示，2023第9周（2月27日-3月5日），南、北方省份流感病毒检测阳性率继续上升，以甲型H1N1为主、甲型H3N2共同流行。本周共报告720起流感样病例暴发疫情，较上周增加330起，翻了近一倍。南北方各省份的ILI（报告流感样病例）百分比均明显高于2021-2022年同期水平。
北京市一家三甲医院呼吸科医生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一是因为疫情期间大家都戴口罩，对流感病毒的免疫力比较低，二是疫情防控政策优化后，人员的流动频繁，增加了传染的可能性”。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发布的《中国流感疫苗预防接种技术指南（2022-2023）》指出，“由于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措施压制了流感流行态势，一旦流感出现反弹，将高于以往的流行水平”。
事实上，这种情况不只出现在中国。
根据WHO最新的统计数据，截至2023年2月5日，甲型流感病毒占全球主导地位，在检测到的亚型流感病毒中，甲型H1N1流感病毒的比例略高。在这些甲型流感病毒的亚型中，57.9%为H1N1毒株，42.1%为H3N2毒株。
根据英国卫生安全局和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数据，2022年年底，英美单周流感住院率即已超过新冠感染住院率。同样在新加坡，2022年9月1日至10月15日新冠感染死亡率显示，新冠XBB病死率为流感的21%至62%。
特效药供不应求
持续性高热，是甲流的主要特征之一。而在新冠疫情暴发时被炒到几百元一瓶的美林，在面对甲流时，效果并不明显。因此，奥司他韦，成了甲流漩涡中的救命稻草。
柳阳在儿子发烧后的8小时内给儿子喂了两次美林，但是体温一直居高不下，直到吃了儿研所给开的奥司他韦，儿子才开始降温。
不过她还算幸运，在医院确诊甲流后就能开出奥司他韦，有的医院的发热门诊已经开不出药，在朝阳区的一家三甲医院门口，药房传出“让大夫把处方转到急诊”“去外面药店看看能不能买到”的声音。
这个原研药名为“达菲”的“甲流神药”，曾经被称为“流感药物之王”，能抑制新的病毒颗粒形成，减少其在人体内的传播，缓解流感症状。
从1999年瑞士罗氏公司推出后，这种药物经历了20多年来全球多种流感的考验，至今依旧是流感病毒的特效药。
作为一种神经氨酸酶抑制剂，奥司他韦泛用性较广，既可用于成人和1岁以上儿童的治疗，也能用于预防。在我国，它也入选了《流行性感冒诊疗方案（2020年版）》。
北京佑安医院感染综合科主任医师李侗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奥司他韦是甲流的预防和治疗药物，患者在发病后48小时内服用，能够显著降低流感重症和死亡的发生率。
为了这黄金48小时，许多人想提前买下奥司他韦，有备无患。
在突如其来的需求面前，医院和药店备货量和补货速度遭遇重大考验。从2月底开始，奥司他韦已经出现供不应求的状况。无论是线下药店还是线上药店，只要奥司他韦到货就会被瞬间抢购一空。
《法治周末》记者在购药平台搜索奥司他韦颗粒，只有两家药店可以配送，其余药店均需通过快递方式配送，预计3天内到货。而价格也因为供不应求出现了上涨，去年购买仅需50元/盒，而现在同样的药品已经涨到了78元/盒，涨幅高达56%。
北京市东城区一家药店的工作人员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平时药店储备奥司他韦最多也就是二三十盒，遇到这种情况，根本不够”。
据了解，作为长期与流感病毒相抗衡的特效药，奥司他韦在国内已经有30个批准文号，除了占据最大市场份额的东阳光药外，还包括双鹭药业等老牌企业。
不过，受新冠疫情影响，过去三年流感一直处于低流行状态，需求决定产能，长期的低迷直接影响了药企对奥司他韦的研判。
数据或许更有说服力。
据媒体报道，仅依靠奥司他韦品类，东阳光药就在2019年创造下59.3亿元的惊人销售额。但从2020年疫情后，东阳光药的业绩开始一路下滑，2020年归属净利润同比下滑56.25%，到了2021年，东阳光药归属净利润开始出现亏损，当年亏损5.88亿元。截至2022年上半年，东阳光药归属净利润仍处于亏损状态。
疫苗接种率不高
除了特效药，接种疫苗通常被认为是预防流感和减少流感扩散的最有效方法。
柳阳还记得，去年10月，儿子幼儿园给家长们发了倡导书，提倡孩子们去辖区社区医院接种流感疫苗，因为儿子的鼻炎一直未愈，柳阳想等一等，等到了11月中旬，疫情突然紧张起来，错过了最佳接种时间。
等发现甲流开始流行，她想亡羊补牢，带孩子接种疫苗，却发现大部分社区医院的疫苗都是“约满”状态。社区工作人员告诉她：“如果不是新冠延迟，以往在这个季节，早没有甲流疫苗可以打了。预计下周，这里就没有疫苗了。”
在声智健康APP的流感疫苗界面中，柳阳发现，去年10月至11月时每个社区医院都可以在满足条件的情况下预约疫苗，而目前只有5个社区医院可以预约，并且只能是该辖区幼儿园儿童或者60岁以上老人。
就像柳阳所经历的，在3月份，流感疫苗已经接近回收，因为来势汹汹的甲流，才重新获得关注。
与其他疫苗2年至3年的有效期不同，流感疫苗的有效期通常只有一年，无法存储至次年使用。同时，考虑到流感病毒种类繁多，为提升疫苗的针对性，厂家须每年根据世卫组织提供的不同疫苗株开展生产，因此也无法利用上年的疫苗。
疫苗专家陶黎纳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由于国内接种率处于低位，每年春节后就会清点退货，退货率一般可达20%左右。”
这也就意味着，流感疫苗在某种程度上属于季节性供应疫苗，错过了9月至12月，现在的疫苗已经是存量消化，越打越少。
很多业内人士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示，此次甲流的病例增多，与流感疫苗的接种率不高不无关系。
一项对我国6省份全人群流感疫苗接种调查显示，在回答“为何不去接种流感疫苗”的问题时，排名前三的分别是：36.3%的人认为“自己身体好，不怕流感”；31.1%的人“不知道流感疫苗”；7.7%的人觉得“接种不方便”。
同时，此前新冠疫情的影响，也让很多人错过最佳流感疫苗接种时间。
上述医生告诉《法治周末》记者，目前全球一些科学家正在研究通用疫苗，希望能预防所有类型的流感病毒。
尽管病毒会根据季节演变，通用流感疫苗依然对病毒的不变成分有免疫力，有了这个疫苗，可能每5年到10年才需接种一次，甚至希望只需在年幼时接种一次，便能获得终身免疫力。
预防前置的尝试
事实上，流感这个古老的病毒，虽来势汹汹，但是依然可防可控。
目前，国内已经有城市发布了应对甲流的应急预案。
例如，3月8日，西安市印发《西安市流感大流行应急预案》，加强对流感大流行的应对准备，指导和规范流感大流行的应急处置等工作，应急响应阶段按响应程度由低到高分为Ⅳ级、Ⅲ级、Ⅱ级、Ⅰ级4个级别。
西安市政府官网显示，这份预案编制目的为“加强对流感大流行的应对准备，指导和规范流感大流行的应急处置等工作，最大程度减少流感大流行对公众健康与生命安全造成的危害，保障经济可持续发展，维护社会稳定”。
同时，在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官网的首页上，关于甲流的科普介绍被放在了新冠的前面。
正如接受采访的专家所言，我们虽然无法阻止流感的到来，但该过去的终归会过去。
“甲流的流行趋势一般在三四月份就会减弱。在北方地区，通常只有一个流行季，从上一年的12月份到第二年的3月份；但在南方地区，除了冬春流行季，夏季可能还有一次小流行。”李侗说。
这也意味着，这次的甲流高峰不会太长了。人们被意外打乱的生活，也终将重回秩序。
编辑：冀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