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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语”的前提

2022-01-29 15:47:46 来源:法治日报——法治网 作者: -标准+

□ 王乾荣

只有人类有语言吗?是的。因为人语由语音、语法和词汇组成,即它是由“词汇”按照一定的“语法”规则构成的“语音”表义系统。只有人类才能把这三要素勾连起来用以“表义”。语言的最现实目的,是“表义”;如不表义,人就不必使用语言了。

很多动物是有语音的。“两个黄鹂鸣翠柳”,听起来像唱歌。鹦鹉学舌,跟人说话似的。但黄鹂、鹦鹉动听的语音没有语法,也谈不上表义——黄鹂也许是歌唱快乐,但这是人加诸它的意思;鹦鹉虽然会说“好人好报”,但这是训练过的、生理学意义上的条件反射,它根本不知其中奥义。瞧瞧,野狼嚎、猛狮吼,都不是表愤怒,就像它们的发春、叫春不是爱情,而是本能一样。

然而毕竟,语音在某种意义上也算“语言”——仿佛是人类能释其义的语言。白居易《闻虫》诗曰:“闻蛩唧唧夜绵绵,况是秋阴欲雨天;犹恐愁人暂得睡,声声来向卧床前。”白大爷在阴雨连绵的秋夜辗转难眠,屋角秋虫却唧唧叫个不停,唯恐愁人睡得安稳,靠近床前一声声地吵他。无眠的诗人无奈,无语,只有叹息。

说到“无语”,意即原是“有语”的,在某种情绪压制下,无话可说也。如果本就无语,那么与后来的无语,是看不出变化的,强调“无语”,没什么意义。只有原本“有语”,现在“无语”了,方能显出情感之跌宕。

伟大作家能从无语的事物,悟出其“无语”的况味。钱钟书先生《宋诗选注》说:“山峰本来是不能语而‘无语’的,王禹偁说它们‘无语’或如龚自珍诗‘送我摇鞭竟东去,此山不语看中原’,并不违反事实;但是同时也仿佛表示它们原先能语、有语、欲语而此刻忽然‘无语’。这样,‘数峰无语’和‘此山不语’才不是一句不消说的废话……如改用正面说法,例如‘数峰毕静’,就消减了意味,除非那种正面字眼强烈暗示山峰也有生命或心灵,像李商隐《楚宫》诗:‘暮雨自归山悄悄’。而秦观诗‘凭栏久,疏烟淡日。寂寞下芜城’比不上张升词‘怅望倚层楼,寒日无言西下’,也许正是这个缘故。”

把不能语、无语的事物,写成“仿佛它们原先能语、有语、欲语而此刻忽然‘无语’”,这种以“无语”衬托无语者的有语、能语、欲语,以强烈对比的拟人化修辞笔法,写活了事物,凸显的是人之深沉的精神感悟。谁说只有人类有语言?人,可以赋予无语者语言呀。

辛弃疾《西江月·遣兴》词曰:“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著全无是处。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您瞧,辛弃疾“问松我醉何如”,要跟松对话啦。松以为稼轩先生大醉,欲扶之,被辛推开,对着它呵斥:去你的!

辛弃疾愤恨当局懦弱,又不能上马杀敌,愁上加愁,只好醉里且贪欢笑,跟树木逗趣。此时之松“无语”而“有动”,亦与词人同心焉。辛弃疾《贺新郎》词说:“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辛弃疾与青山绿树情貌相似,一样凉热,他在悲愤中找到了人与物的共同语……

编辑:梁成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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