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卖黄瓜

□ 刘兰根

弟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男孩，从小父母对弟弟十分娇惯，平时我和姐姐经常帮大人在地里干活，弟弟也去地里，但他怕累怕晒，在地里干活磨磨蹭蹭，还东跑西跑，母亲连喊几遍也喊不住，说一声：“你别干了，回去做饭去吧！”弟弟仿佛一直在等着这句话，高兴地连跑带蹦地回了家，那时的小孩子基本上都会做饭，大铁锅里倒上水，放一勺子米，熥上干粮，烧一会儿风箱饭就熟了，剩下的时间就可以随便玩了。

有一年的麦收，弟弟十二三岁，割下的麦子进了场，翻场压场到收回家要忙整整一天，毒辣辣的大太阳照在场院里的麦秸上，闪着晃眼的光。弟弟显然不愿意干这又热又累的活儿，过麦打场这天家里要吃捞面、烙饼一类扛饿的伙食，弟弟不会做这费事的饭，但也不好闲着。这时从场院边过去一辆卖冰棍的自行车，弟弟兴奋地说：“爹，我去卖冰棍吧，你看天气这么热，谁家过麦不买几根冰棍吃啊。”母亲在旁边说：“咱家没有木箱子，冰棍还得用棉被捂着，要不都化了就赔了。”我和姐姐跟着说：“要是化了还不被你自己都吃了。”弟弟感到很无趣，父亲说：“要不你去卖黄瓜吧。东边村里李家的黄瓜今年种了不少，你去他家地里批点黄瓜吧，然后再从你姥爷的小卖部借杆秤，到中午饭时卖完卖不完都要回家。”父亲给了弟弟10块钱，弟弟从家里找了一个纸箱子，骑上自行车卖黄瓜去了。

我们边在麦场里干活，边不时猜测弟弟的黄瓜卖了多少。中午，母亲特意擀了手擀面，她说：“今天这黄瓜准得剩回不少来，咱就吃麻汁黄瓜面吧。”眼看饭点都过去半小时了，母亲还不敢煮面，等着黄瓜码。正在我们喊饿时，弟弟推着自行车进了大门，兴奋地喊：“爹、娘，今天我把黄瓜全卖完了！”父亲母亲忙问起咋卖的。弟弟说他先去批发了10块钱的黄瓜，一块钱三斤，然后又找姥爷借了秤，因为不好意思，骑出去三里地才开始吆喝。卖五毛钱一斤，有个小零头人家不给他也不要了，快中午时剩下六斤多黄瓜，就往回赶着给姥爷送秤，进村后，有两个妇女见到小孩骑车驮着个大箱子就问干什么的，听说卖黄瓜，立刻拦着说要买，还非得一块钱三斤，弟弟争不过，眼看着两人把最后剩的两根小黄瓜也拿走了。

父亲让弟弟数数卖回来的零钱，数来数去，10块钱多几毛，总算是没赔钱，弟弟还有点小得意，母亲却不高兴了：“你给剩两根黄瓜咱们还能吃麻汁黄瓜捞面哩，这一根不剩，咱这捞面怎么吃，家里一棵菜都没顾上买啊！”

30多年过去了，父母已于前几年先后过世，弟弟自己开店做生意，辛辛苦苦，起早贪黑，早已担起了他那个小家的担子，我总是会想起他第一次卖黄瓜的情景。

(作者单位：河北省衡水市冀州区委政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