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听蛙鸣

□　季宏林

自从搬到城南后，我就远离了市中心，远离了繁华和喧嚣。

妻起初有些不习惯，唠叨个没完，说，这儿跟乡下没什么两样，出门坐公交或打车都困难。我却不以为然，耐心安慰她，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习惯了。

在新小区，我找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就是乡土的气息。这儿原本是一个村庄，住着几十户人家，周围是大片的庄稼地。不知从何时起，开发商看中了这片土地。于是，在机器的昼夜轰鸣声中，一栋栋楼房拔地而起。从此，村庄永久地消失了，人们住进钢筋水泥筑造的森林。

小区北面邻近比亚迪大道，两者之间隔着一条条狭长的沟渠。小区里的居民惜土如金，他们在南堤上辟出一畦畦菜园地，在里面种上各种蔬菜，家园的气象便自然显露出来了。

我总觉得，是这条沟渠赋予小区以灵气，让小区的居民重新找回失落的乡愁。潺潺流水映照着两岸花草树木，也映照着蓝天、白云和高楼。透过院墙的隔栏，可见三三两两的居民在菜园地里侍弄。最难得的是，他们取水浇菜地极其方便。

清晨，我穿过院外的河堤，吹着清新、凉爽的风，在熹微的晨光里，见几个女人蹲在岸边洗洗刷刷，弄出一阵阵哗哗的水声，应和着小鸟清脆悦耳的叫声。新的充实的一天，便又在期待中开始了。

我住在八楼，北面的窗户正对着沟渠。夜幕降临时，路灯亮起，柔和的灯光在树影间闪烁。我推开窗户，一阵阵微风吹进来，也吹走了我一天的疲劳。我享受着夜晚的宁静。恰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几声蛙声。我很清楚，那声音来自沟渠的方向。久违的蛙鸣，如一通擂响的战鼓，让人振奋，又感到亲切。这鼓点，刚开始稀稀拉拉的，短促，微弱，像几位鼓手在漫不经心地试奏。但是，随着夜色的加深，那鼓声越发变得密集起来，悠长，高亢，犹如汹涌的波涛席卷而来。

我在催眠曲中酣然入睡，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

田野是蛙们的舞台，随处可见它们的身影，或蹲在荷叶上，或伏在草丛里，或潜在稻丛中。偶尔的呱呱几声，才暴露出自己的隐身之地。有时，它们故意从你的面前一闪而过，“扑通”一声，跃入旁边的池塘，一会儿才露出小脑袋，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机警地瞅着四周。

稻花儿飘香的时候，蛙声叫得更加响亮。它们似乎在擂鼓助威，为庄稼生长助威，为丰年歌唱。那时候，父亲总爱站在田埂上，悠闲地抽着两头通的香烟。一簇簇嫩黄的稻花儿，在缭绕的烟雾里，幻化成一片金灿灿的稻子。

乡下的夜晚，皓月当空，星光闪闪，萤火点点，蛙声四起，田野显得更加空旷，显得更加寂静，那是家乡最迷人的图景。枕着蛙声入眠，是每个农家子弟最甜美的梦乡，也是他们最深刻的记忆。

如今，我远离了家乡，远离了蛙声。幸好，这回我搬到了城郊，再次与蛙为邻，夜夜枕着蛙声入眠。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妻子说这儿是农村的缘由。或许，她所指的不仅是空间上的距离，还有这波涛汹涌般的蛙声吧。

（作者单位：安徽省无为市公安局交警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