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长河

清明时节，本是郁金香王国荷兰最美丽惬意的时节，但突发的新冠肺炎疫情，让荷兰鲜花产业遭遇史上从未有过的危机。连日来，荷兰工人用铲车摧毁、用垃圾车运走成堆鲜花的视频在社交媒体上传播，鲜花业主眼含热泪的倾诉让人同情。

荷兰是鲜花王国，也是世界第一大鲜花出口国，占全世界鲜花出口的35%。而今，随着疫情蔓延，欧洲和世界许多国家从3月中旬开始停止航班运营，跨国和城际交通中断，边境封锁，多地“封城”“封国”，停止群体聚集与社交活动，让鲜花消费量急剧下滑，出口量跌至冰点。统计显示，荷兰鲜花的日交易量大幅下跌80%，种植者不得不销毁成百万颗郁金香、玫瑰……

看到这一悲伤画面，曾在西欧工作生活多年的笔者感到心痛、惋惜，美丽、安宁的鲜花王国一再在脑海里浮现。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荷兰郁金香花田时的情景，用“震撼”形容毫不为过。那年4月，笔者和同事驱车前往荷兰中部小城利瑟看花，车刚拐出高速公路不久，大片五颜六色的郁金香花田猝不及防映入眼帘。花田一块连着一块、一色连着一色，无边无际的花海让人仿佛身在仙境之中。

荷兰人在养花上继承了日耳曼人严谨之风，花田整齐，每一条长块（目测长1华里以上）种植同一色的郁金香，红的、黄的、紫的……延绵不断，形成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花带、花毯。在这里，郁金香种植面积之大、颜色之艳远远超出了笔者事先的想象，荷兰人用一种肆意奔放的方式宣告春天的到来。

郁金香花田是一种规模之美、厚重之美、震撼之美，若要看精雕细琢的郁金香，则必须去利瑟附近的库肯霍夫花园。笔者到访过五六十个国家，见识过众多皇家、民间花园、园林，但若要问世上哪个花园最美，觉得非库肯霍夫花园莫属。

库肯霍夫花园占地32公顷，园内遍植700多万株郁金香、风信子和各类球茎花，配上苍翠树木、蜿蜒小径、亭台楼榭，让库肯霍夫如同坐落在花毡中的梦幻世界。

尽管久闻大名，但一走进花园，我依然有一种美得透不过气的感觉。在这里，千姿百态、绚丽多彩的1000多种郁金香，如织锦般铺在林间、草地、河边、小湖旁；在这里，所有的园林设计，小桥流水也好，栅栏隔断也罢，无非是要突出郁金香的姹紫嫣红；在这里，你可以摆脱尘世的羁绊，亲身去看、去嗅、去触摸郁金香的美；在这里，当你与恋人、家人牵手于此情此景之中，你会油然而生人生无憾之感。

库肯霍夫的花车游行亦是盛事，已有数十年历史，有“春天之脸”之称，每年吸引约100万游客参观。花车车队一般由20多辆花车、40余辆伴车、乐队、表演团体等组成，花车装饰着风信子、郁金香和水仙，造型各异，争奇斗艳。花车上少女们也如鲜花般美丽，乐队乐手在卖力吹奏，演员们在尽情甚至有些放肆地表演……这是荷兰人最肆意、最放松的时刻。

郁金香还意味着财富。经历了17世纪“郁金香投机风潮”之后，荷兰鲜花产业慢慢进入良性轨道。如今，荷兰鲜花销往全球100多个国家和地区，每年从中赚取数十亿欧元。荷兰中部的阿斯米尔镇有世界上最大的花卉拍卖市场，每天平均要拍卖2000多万枝鲜花。郁金香为荷兰人带来美丽的环境和优雅的生活，还给荷兰人创造财富。这种美与金钱的和谐结合真让人流连、羡慕。

疫情打断了荷兰的美丽故事。欧洲一度成为全球疫情“震中”，至今仍没减缓，荷兰确诊病例破万，死亡病例破千。面对“要卫生纸不要鲜花”的消费选择，鲜花作为非必需品被冷落也是常理。不过，对于荷兰花农来说，年初下种，历经三个月的辛劳，到了收获季节却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凛冬”，令人扼腕。

本来，即将到来的复活节和母亲节是鲜花销售最旺季，而疫魔让一年的希望破灭，花农甚至不得不亲手摧毁自己美丽的劳动成果。看到大规模销毁鲜花的场面，不由得让人想起1929年大萧条时美国人倒牛奶的历史镜头，令人嗟叹。荷兰皇家植物园集团发言人范希说：“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发生如此不得不销毁鲜花的情况。荷兰鲜花拍卖存在了一百多年，但这是第一次我们处于如此深重的危机之中。”

覆巢之下无完卵。荷兰郁金香危机是一面镜子，折射出全球许多行业被疫情摧残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需要引起世人关切、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