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淼

17世纪的英国思想家培根曾提出过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在遭遇船难时，如果有两名遇难者，却只有一块能支撑一个人的木板，其中一人将另一人推下水自己获救，被推下水的人溺水而亡。那么是否该追诉生还者为杀人之罪？培根说，若两个人不能同时生存的情况下，进行自保是无罪的。

比培根稍后的同时代人格劳秀斯，这位被称为“国际法之父”与“自然法之父”的西方思想家，也提出了一个类似的观点。他曾假设如果一个饥寒交迫的人在路过面包店时，为了避免饿死而偷吃了店里的面包，是不能成为盗窃罪的。当然，这个观点要比培根的观点温和得多，偷吃面包与杀人毕竟不同。

印度的古圣法早就反映一种立场：在面临饿死情况下，就算杀人食肉，那也只是为了自保，绝不会称之为罪。反映世前印度婆罗门教的《摩奴法典》第十卷的第104条写道：面临生命危险的人，如果从某人那里得到食物也称为罪的话，犹如天空被污泥所污染一样肮脏。第105条还有Ajigarta企图杀子食肉，只不过是为了避免饿死而已，不应以此问罪。这说明，当时的宗教和法律都是允许为了自保而杀人食肉的。

上述所有现象都归结为一个问题：法律上是否允许，为了拯救一个人的生命而可以杀死另一个人。

我以为，这既不属于正当防卫，也不属于紧急避险，当事人必须承担法律责任。

根据我国刑法第20条规定，为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食人杀人不属于正当防卫，因为被食杀者不是“不法侵害人”。

同样根据刑法第21条规定，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发生的危险，不得已采取的紧急避险行为，造成损害的，不负刑事责任。

与正当防卫比较，食人杀人离紧急避险相对靠近了一些。但我以为，用剥夺一个人的生命来拯救另一个人，哪怕是一批人，都不应当属于紧急避险，因为人与人之间的生命权是平等的，不存在一个人的命就比另一个人的命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