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号
应当承认，有的法律词汇天然地令人生发好感，比如法律援助。2023年9月1日起，新修订的《办理法律援助案件程序规定》开始施行。该规定明确，申请人申请法律援助时，不再需要提交经济困难证明表等内容。
当然，也有法律词语，自带戏剧性或其他审美旨趣。而一些基本上属于从宽处罚情节的词语，诸如自首、立功、犯罪中止等，其所蕴涵的正心诚意，与“天下无讼、以和为贵”“德主刑辅、明德慎罚”“援法断罪、罚当其罪”等中华优秀传统法律文化显现出更多的契合。
2021年，当江苏南通17岁的沈某在寅阳镇某手机店赎回自己出售的手机、没付钱即夺门而逃的时候，店主追赶出来好言相劝，不慎陷入泥淖，水没脖颈，无法自救。沈某当即折返施救，并主动归还手机。
子曰，过则勿惮改。沈某及时改过，因中止行为，加之尚未成年、案值较小等因素，最终被作出不予处罚的决定。
刑法第二十四条规定，在犯罪过程中，自动放弃犯罪或者自动有效地防止犯罪结果发生的，是犯罪中止。对于中止犯，没有造成损害的，应当免除处罚；造成损害的，应当减轻处罚。
袭警杀妻因中止减轻处罚
《大学》云，知止而后有定。
犯罪中止作为一项奖励性规定，有着严格的适用条件。所谓自动放弃犯罪，必须是行为人在认为能够完成犯罪的情况下，出于本人意志自动停止犯罪。
2023年1月，黑龙江省宁安市人民检察院指控被告人王某犯故意杀人罪、袭警罪。宁安市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2022年6月29日，被告人王某（退职小学教师）因家庭琐事与妻子王某1（农民）发生争执，王某1母亲随即报警。在处警过程中，王某情绪激动，取出菜刀欲砍王某1，警察阻拦未果。王某追砍王某1数下，后王某主动停止侵害行为。王某1被鉴定为七级伤残。
庭审时王某供述，“我刚开始想砍死王某1，砍着砍着后悔了，把自己媳妇砍死名誉不好听，我就停止了。我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二十年前得的，住过两三次院，最后一次住院大概是2012年”。
法院经多方质证，认为被告人在故意杀人过程中，自动放弃犯罪，系犯罪中止，应依法减轻处罚；案发后，被告人主动投案并如实供述主要犯罪事实，系自首，可依法从轻处罚；被告人已赔偿被害人部分损失，可酌情从轻处罚。2023年3月，法院判决被告人王某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犯袭警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八年。另外，被告人王某应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王某1各项经济损失共计84414.76元。
以帮助转学诈骗多名家长
不是所有“中止”都可认定为犯罪中止。德国刑法学家弗兰克指出，“能达目的而不欲”是中止，“欲达目的而不能”则是未遂。
2023年2月，江西省莲花县人民法院审理一起转学诈骗案。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陈某颖（无业女）谎称可以帮几名被害人将小孩转到某小学就读，以要打通关系送礼等名义骗取钱财。
陈某颖的辩护人提出：被指控的有两起应认定为犯罪中止，即：被告人骗取周某1人民币10000元，后周某1提出不需要帮其找关系了，要求退钱，陈某颖如数退回；另外，被告人陈某颖共骗取郭某2人民币16520元，陈某颖的老公金某事后已全部退还。
法院认为，两起事实中，被告人陈某颖已经实际占有了被害人被骗的财产，诈骗已既遂，不存在自动放弃犯罪或者自动有效地防止犯罪结果发生的情形，犯罪中止的辩护意见，不予采纳。法院判决陈某颖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其违法所得53696元予以追缴，发还各被害人。
被抓前解密全部“病毒电脑”
2018年12月，国内首次出现要求使用微信支付的勒索病毒。病毒感染电脑后，电脑页面会弹出微信支付的二维码，要求用户支付110元来获得解密密匙。同时，该病毒还窃取用户的账号密码，包括淘宝、天猫、支付宝、QQ等。令人惊讶的是，在广东东莞东坑镇一间出租屋内研发此病毒的黑客罗某，竟是一名高中辍学的“95后”。
该案于次年6月庭审，被告人罗某辩称自己被警方抓获前，在微博上知道事发败露，于是将感染病毒的电脑全部解密，属于中止犯罪。
广东省东莞市第三人民法院查实感染电脑主机数量为27000余台，敲诈金额达3900多元。至于罗某是否进行过解密，法院认为，虽无客观证据证实其案发后对感染计算机进行解密，但公安机关亦未收到该勒索病毒有大量爆发的信息，根据有利于被告人原则，法院采纳罗某该辩解意见。
该案经过一审、二审，法院最终认定被告人罗某犯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成立，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六年零六个月。
当热爱或许触及法律红线，像罗某这样的“问题”学生很容易迷失方向。时闻有学生在找工作期间误入歧途，甚至走上违法犯罪道路，业内人士建议，应对其慎用羁押措施，多从犯罪中止、悔罪表现、退赔退赃、危害性等情节上进行审查。
犯罪中止，当止之地，至善之所在也。关于犯罪中止适用条件不能过低的问题，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周光权主张，只有从停止犯罪的意思和行为中，能够清楚明了地看出行为人的再犯可能性已经降低或者消灭；且该停止行为使民众对规范恢复信心的，才能最终从规范评价的角度认定为“基于己意”。
■ 法务链接
江苏：对中止犯综合考虑确定从宽幅度
2023年6月，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江苏省人民检察院印发《〈关于常见犯罪的量刑指导意见（试行）〉实施细则（试行）》明确，对于中止犯，综合考虑中止犯罪的阶段、是否自动放弃犯罪、是否有效防止犯罪结果发生、自动放弃犯罪的原因以及损害后果的大小等情况，确定从宽的幅度。1.在犯罪预备阶段自动放弃犯罪的，可以减少基准刑的60%～80%；2.在犯罪实行阶段自动放弃犯罪的，可以减少基准刑的30%～60%；3.没有造成损害的，应当免予刑事处罚。
（2023年9月7日《法制文萃报》马霞）
编辑：吴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