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号
个人简介
郑发生，民革中央画院常务理事，中国书画鉴赏委员会委员，北京大学历史系CSI项目特邀教授，民革广西书画院副院长，政协桂林书画院副院长，广西艺术品收藏协会副会长，桂林市第四、五、六届政协委员。从事绘画、收藏、鉴定、古旧书画修复40余年，擅长中国绘画，主攻山水，画风清疏秀逸，意象高远深幽，古韵犹存。
知名画家郑发生上传的一段古旧书画修复过程的视频，让不少人对此技艺产生了浓厚兴趣。视频从脚本撰写到出镜拍摄，都由他一人完成。郑发生除了画家这个身份外，还是一位古旧书画修复技艺传承人。从明代开始，郑氏家族便开始探究和运用书画修复技艺营生。从第一代书画修复技艺人郑志全，到第十五代传承人郑发生，数百年在修裱中悄然流逝，唯有古老技艺历久弥新。
“高门槛”导致人才稀缺
从最初在地面、岩壁、陶器上刻画，到书写在绢本与纸本之上，中国书画的历史源远流长。
在《快雪时晴帖》或流或止的笔意中，体察王羲之在大雪初晴时的愉悦心情；从马远的《踏歌图》中，感受宋人雨后踏歌而行，对丰年乐业的期盼。古书画忠实地记录着古人的生活、情志。
但万物有期。画岂能不朽，书难免生蠹。古书画修复技艺也因此应运而生。郑氏家族第一代古书画修复技艺人郑志全，在金陵修习书画修复技艺，无意间奠定了这个家族未来的走向。清初，第十代书画修复技艺传承人郑仕光迁徙到桂林。郑氏家族后人带着这门古老的手艺在青山秀水间扎下了根。
在家学的熏陶下，郑发生自幼便酷爱书画。15岁时，他便能靠治印、卖画实现“友谊商店自由”。而在一次翻箱倒柜找到一张残破的古画后，郑发生便产生了要将其修复的想法。
至此，郑发生开启了一边作画、一边修复古书画的艺术生涯。黄昏一盏灯下，日复一日的清洗、修复、全色、还原、装裱，郑发生修复了30余件艺术品，其中包括佚名《明代观音图》、清代彭玉麟《梅花图》、明代万寿祺《万年青》图、明代文嘉《访友图》、清代钱维城《山水小品》、清代《花卉册页48开》、明代八开《渔夫生活》。
寒来暑往三十余载，当银丝爬上郑发生的头上，“小郑”渐渐成为了“老郑”，修复技术也已炉火纯青。郑发生介绍说，修复古书画绝非易事。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它更像是为酥脆、破损的书画作品“续命”，让数百年甚至千年之后的人们能一窥古人的情趣风雅，留住一分古意，对传承古代文明、保护民族文化遗产有着不言而喻的意义。
郑发生书画作品（受访者供图）
郑发生演示了古旧书画的几个修复步骤，其工程之繁琐可见一斑：首先，要设法除去古旧书画作品上的霉斑、粉墨、水渍污染。之后进入到装裱环节。在装裱前，要将旧书画覆背纸仔细揭下，并固定好。有时一张画要揭一星期甚至更长时间。晾干后才能在书画作品背面按照残破的大小开展修补。
郑发生说，光是掌握清洗、揭、补、托、全这几道大工序，少说就要练习五六年的时间。有了装裱的技术还不行，古书画很多都是破损的，如何补上空缺的部分，需要有很强的书画绘画能力。修复师要对历代书画家的风格熟稔于心，掌握制作矿物颜料的技术，对修复书画作品的章法、构图、布局、设色要胸有成竹。这两个“高门槛”，也导致如今从事古书画修复的人凤毛麟角。
让书画修复留住“旧气”
当技法达到一定程度后，决定一个修复师上限的，是他的审美、意趣、领悟力和感知力。这些能力，体现在全色和接笔环节上。
在修复画作的这些年中，郑发生曾遇到过几张名家名画。这几张画的破损程度非常严重，几乎一半以上是大窟窿。郑发生毫不犹豫地买下这几幅画，开始琢磨作者的用笔、画风，揣摩作者当时画这幅画的心境。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当时的风、当时的月、执笔那一刻在想什么，都决定了一幅画作、一张书法的独特气韵。想要还原和无限贴近，只有把自己放在那个位置上，把自己想成执笔者。郑发生说，在还原这几幅作品时，自己专门去到原作者作画时站的地方，看他看过的风景，捕捉那种微妙的情绪。最后，修复出来的画作几乎看不出是后人接笔的，整体气韵和用笔与原作浑然一体。
在书画修复技艺诞生后，无论科技如何进步，技法如何革新，大家对于古书画修复的态度大体都是一以贯之的，即“不损粉末、不伤古泽”“不许揭薄、不伤古纸”。与现代修复观念中的“修旧如旧”如出一辙。
郑发生书画作品（受访者供图）
如何保持作品的“旧气”？首先，在修复材料的使用上就大有讲究。我国古代书画所用的载体多为纸、绢，西方油画的载体多为麻布或木板。因此保持“旧气”的方法也不尽相同。就拿修复中的全色这一步来说，全色是将古书画残缺处新修补的地方颜色“全”成与原件一样的颜色，使画面达到完整统一。但想要做到这点很不容易，光是找到相同时代的纸、绢就充满了挑战。最理想的是，原作是哪个朝代的，就找到哪个朝代的纸或绢帛。退一步讲，如果找不到相应时代的载体，也应精心挑选，达到“绢丝缕相对、纸张质地相对、色浓淡一致”。此外，全色时的墨也要尽量使用年代相近的老墨。
郑发生说，在平常搞收藏的过程中，他会很留心古旧材料。而古旧材料属于不可再生资源，用一点少一点，因此在修复的过程中，真的是如履薄冰。
千年技艺呼唤活态传承
秦始皇统一岭南后，设置桂林郡，开凿灵渠，沟通湘江和漓江，桂林从此便成为南通海域、北达中原的重镇。桂林一直是广西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号称“西南会府”。因此也吸引了各地能工巧匠交流技艺，多元化的文化艺术在此碰撞。南来北往的骚人墨客，给桂林带来了文化繁荣。明清两代桂林为三级地方政府驻地，更将桂林的书画文化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作为一位不折不扣的“老桂林”，郑发生对传承地方技艺有一种使命感。近年来，在他的不断努力下，古旧书画修复得到了不少关注。还有不少国际上的相关学者专家都和他有密切交流。
如今，在传承古老技艺的同时，郑发生开始着手收集整理相关资料，积累了大量的文字资料、音频资料和视频资料，逐步建立起了一个桂林古旧书画修复技艺数据库。同时，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秀峰区文化体育和旅游局也在积极为其申请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
对于未来，郑发生希望能够联合更多有志之士，发挥“传帮带”的作用，制定出系统的培训计划，培养更多的古旧书画修复接班人。还可以让这门有着上千年历史的手艺走进校园、走进景区、走进文化场所，通过修复师现场进行演示，向世人展示桂林古旧书画修复技艺的迷人魅力。像目前很受年轻人喜欢的文创领域，也可以和古旧书画修复结合起来，开发出一批非遗衍生品。
现代生活步履不停，别忘了等等灵魂。当一幅创作于千百年前的画作在眼前徐徐展开，纷纷扰扰的世界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虽不能抵达过去，但我们却可以时常在观画、赏字的时候，感受古人看到屋漏痕、风入松、水中花时的心境和雅意，获得在当下那一刻不可言说的乐趣。
郑发生常说，无论是作书画，还是作修复，都无一例外是在观照自己的内心。人如果能端正清静，就能日新其德。与古人对话，其乐无穷，与自己对话，其乐无穷。若有人能以手抵心，完璧古今的乐趣，“吾与归也”！
（2022年12月23日 法治复兴号记者 郭志萍）
编辑：张奕辰